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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尧返回长安城,等到索綝从朝上退下来,便即上前禀报,说我去见过北宫纯了,但他目前还并没有叛离裴该的意思。索綝一门心思都在考虑裴该在宴席上所放的豪言壮语,暂时没空多考虑这个问题,便即点一点头,意思我知道了,吩咐罗尧且退。
然后索綝就找机会与梁芬密谈,说你觉得裴该今天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何用意啊?是不是咱们没让他做大将军或者大司马,他不满意,所以故意来消遣我等?
梁芬捋着长长的胡须,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他一边整理自己的思路,一边分析道:“以裴文约的门户、资历,再加收复故都之功,足堪为大将军矣,即便不与,亦当加之重号……”怎么就只给了他一个征西将军呢?怎么也该是征西大将军才成啊——
“且宜加侍中、仆射等职,使参朝政……”侍中多为三公加号,实执朝政,左右仆射则被称为“端副”,等若“亚相”,若加上类似名号,就等于承认裴该为相,分润他部分权力了。但是昨晚商议的时候,任凭梁芬磨破了嘴皮子,索綝却执意不允,故此梁芬今日在朝上,当宣读圣旨的时候才会这么紧张,就怕裴该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梁芬的意思,就算裴该功高盖世,终究是外臣,想要一入朝就迈过你我去,执掌朝政,那别说你索巨秀了,就连我也不乐意啊。而且无论梁芬还是索綝,都认为裴该是祖逖的副手,是帮忙祖士稚探路来的,那即便咱们乐意放权,把裴该捧高了,将来又将如何安排祖逖啊?而且若安置了祖逖,咱们俩又该往哪儿摆?
不管裴该、祖逖的功劳有多大,名位有多显,终究目前是索、梁执政,想要让他们把到手的权力拱手与人,除非你们真率数万大军,气势汹汹杀将过来……而且即便如此,梁芬当即就会怂了,至于索綝,说不定还得先打过一仗再说。
然而话又说回来,你总得分润他点儿权力吧,或者起码做出愿意分权的态度来吧,你光给他加“仪同三司”,他能满意吗?他此前论官品虽然也就三品,但论爵位就已经比公了呀,岂会在意这些虚名?
但是索綝坚持说,裴氏家族虽然显贵,终究裴该年纪太轻,又从来没有执政的经验,怎么可能让他一来就为相呢?总得相处过一阵子,看看其人终究做何打算,才好分润权力吧——其实他心里是丝毫权柄都不想让的——我想他在天子驾前,不敢无礼,真要是心怀怨恨,咱们在其后的宴席上再商议不迟。
梁芬拗不过索綝,最终也只好从了。正如索綝所言,他相信裴该在天子驾前不敢无礼——真要是敢甩袖子就走,那正说明祖、裴徒具野心,只想抢班夺权而已,必不能用——等到宴席之上,应该就会提出更多要求来了,到时候也不是不能商量。尤其若得梁芬助言,相信就连索綝也不便强压裴该。
可是没想到裴该在宴席上压根儿就没提自家的品位、权力问题,却说要进至冯翊、北地,以身当胡,索綝因此就问了——他是在胡扯吧?他一定是在胡扯吧?他只是委婉地表达自己的不满而已吧?
梁芬说了,裴该心中不满,那是肯定的,但他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表达出来。比方说一开始要求为雍州都督,统合军务,那就是伸手要兵权哪——其实若无麴允在,便暂且应允他又有何不可?“索公是否致信于麴忠克,或彼肯退居于裴文约之下……”这两人一定要分出个高下来,否则关中诸军,一个雍州都督,一个大都督,究竟听谁的为好?理论上是要听大都督的,那雍州都督不就彻底是个虚名了么,裴该岂肯罢休?
索綝摇摇头:“麴忠克焉肯相让?”那厮打仗、用人是软,但在揽权方面,可一点儿也不比我疲沓啊。再者说了,我跟他正不对付呢,我写信去,他必然认定我是要收拾他,说不定立刻就跑去依附司马保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