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裴该特意把裴嶷和王贡等人带在身边。今时不同往日,长安城内暗流汹涌,若寻常遣名从事入城比方说裴寂,虽然能说会道,终究身份太低,眼界也浅说不定反而坏事。倘若索坚决不允他进城呢,难道他还能杀进去不成么?再倘若索起了异心,想把裴该放进城后一刀杀了,并其部众呢?有裴嶷再加王贡辅佐,成功的可能性就比较大一些,安全系数也高一些。
裴嶷、王贡领命,在陶德等裴该部曲的护卫下,便即跨马而行。才刚离开正在屯扎的营垒,就见甄随背负长弓,扛着长矛,矛尖上还挑着两只兔子一只雉鸡,欢喜而归。裴嶷不禁皱眉,就问了:“我军营垒未毕,甄将军何以出而狩猎啊?”
甄随笑笑:“扎营事自有军中司马主持,况且本非我‘劫火营’,他‘骐骥营’之事,老爷也插不上手去。昔日未领军时,常随都督四乡巡视,我总要在宿营时出而狩猎,以供都督肉食,今日卸下为将的辛劳,不妨重为……那个词儿叫重为啥来着?”
王贡笑着插嘴:“是重作冯妇。”
“啊呸,不当用这个词儿,老爷又不是妇。”
“其实那冯妇本是男子……”
裴嶷心说,这真是“恃宠妄为”的典范了,必须警告都督,早点儿勒勒这匹野马的缰绳才好。但在目前情况下,他也不便厉声呵斥甄随,于是转换话题,随口问道:“将军既往四野巡探……”我就当你是去探路的好了“可知此地何名啊?”
甄随点点头,说我还真找人问过了“此处名为‘豆田壁’。”
裴嶷听到这个名字,不自禁地就是双眉一皱。甄随作了一揖,挑着猎物高高兴兴回营去了,没有注意到,旁边儿的王贡多敏哪,等到甄随一走,便即压低声音问道:“‘豆田壁’之名有何不妥?裴司马因何蹙眉啊?”
这年月之人,普遍迷信,就连兵法中都有“兵阴阳”这一大门类,很多将领无论行军还是布阵,都往往要请人先观风望气一回,甚至于提前占算胜负结果。其中地名也是一个重要因素,比方说,根据史书记载,刘邦曾经途经赵国,赵相贯高秘密派人潜伏在厕所里,想要刺杀他;刘邦偶尔心血来潮,问:“此县何名?”下人回答说:“名为柏人。”刘邦说咱们赶紧走吧“柏人者,迫于人也!”就此逃过一劫。
再比如,刘秀麾下大将岑彭率兵伐蜀,某次扎营所在名叫“彭亡”,岑彭听说后觉得这地名很不吉利,想要移营,可惜时辰太晚了,只得作罢当晚,岑彭即为公孙述所派遣的刺客谋害了。
裴该平常是不在乎这类事儿的,但身为裴嶷等军中将吏,却不能不留一个心。好比说,倘若某日屯兵“垓下”,说不定就会有人指出来,此地对明公大不吉也垓下,该下,是指裴该会在战场上处于下风吧?
故此王贡才会询问裴嶷,你是不是觉得“豆田壁”这地名有问题啊?可是有啥问题呢,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想不明白。
裴嶷缓缓地转过头去,注目王贡,眼神仿佛在说:这么简单你都想不到吗?王贡也不禁皱眉,却见裴嶷注视自己少顷,却又把脑袋扭回去了,然后双腿一磕马腹,继续前进,嘴里只说:“方思想别事,与地名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