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敷在孟津,也使骑兵东出,去探查小平津附近的晋军情况。他得到回报,说这支晋军打着黑底白色折尺状(其实是雷霆纹)的旗幡,可能三到五千人,但防守颇为严密,难以靠近去探明确数。
“敌将为谁?可是裴该亲来么?”
哨探根本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来,只说晋军中没见着符合青徐都督身份的大纛,估计裴该没来,仍然滞留在成皋城内。
刘敷正在考虑,是就这么继续守着孟津呢,还是干脆率领本部兵马前出,尝试摧破当面之敌呢?
自己身为渤海王、大将军,理当冲锋在前,摧锋破敌,如此方不负为光文皇帝的子孙,怎可能一直窝在渡口保障后路啊?是不是因为此前在洛阳附近,自己说了一句“皇太弟见在,阿兄何得为天子”,导致大哥刘粲不高兴了,所以才把我发配到后方来?倘若前方得胜,我虽保障后路,也难建大功;若是前方败了,事后谁还能记得我的功劳?这不近乎于投闲置散呢嘛!
若是能够前出击破小平津的徐州军,必为大功一件啊——可是又怕刘粲责以不从军令、轻举妄动之罪……
正在犹豫,谁想到晋军却派了人过来,呈上一封书信。刘敷先看署名,是“罪臣郭默”,再看内容,原来郭默打算归降胡汉!
郭默在信里说了,他此前驻守河内,而为刘乂所逼,被迫渡河南下,往依李矩,可是李矩责以擅退之罪,对他的态度很不友好。所以他才离开荥阳,东进去迎裴该,谁想到裴该世家子,眼界高、脾气傲,不但并吞了郭部兵马,还把他这个“河内太守”与麾下那些出身低微、所领不过千人的所谓“营督”归为同列。郭默因此怀恨在心,这才起了归降汉国之念。
他这回是奉命来佯攻孟津的,所部不过千人——只有小一半儿是自己原本的兵马,大部分都是外黄附近收编的“乞活”,裴该临时塞给他统领,这简直不是佯兵,是给对方送菜……加上郭默所部探马望见汉国大军沿伊水南岸东进,应该是去打成皋,成皋城中不过徐州四千多老弱残兵罢了,一鼓可下,则到时候腹背受敌,几乎无处可去,必然覆灭。
郭默表示,为免一死,他终于幡然改悔,决定降顺汉国,希望渤海大王能予收纳。不过从前多次与汉军交锋,刘氏恨自己入骨,对此郭默也是有相当认识的,所以才先遣使送信联络,还不敢亲自前来归附——你们若是杀降可怎么办?他请求刘敷约定一个中间点,跟自己先见上一面,亲口做出不杀的承诺。
刘敷将来信遍视众将,询问大家伙儿的意见。众将都说:“郭默狡谲,所言必不实。难道他想诱骗大王前往,好设伏待之么?”刘敷“哈哈”大笑道:“即欲诈降诱我,孤亦不惧,只是……正不必冒险。”
刘敷素有轻佻之名,因为他身为胡汉国大将军,统领京师兵马,却三天两头地溜出驻地,跑郊外去打猎,为此受过不止一次弹劾,也遭到过刘聪和刘粲的斥责甚至是罚俸。崔玮等人劝刘乂发动政变,就说:“大将军每日出城弋猎,其营可袭而有也。”然而人性很复杂,标签不好贴,跟后方管军是一回事儿,跑到前线来镇守要隘又是另一回事儿,刘敷还真没有临阵轻出的打算。
再说了,胡汉军跟郭默打交道非止一日,也曾多次遣使劝降,则郭默的脾气如石头般硬冷,心计如狐狸般狡诈,刘敷亦常有耳闻。如今郭默突然派人过来说走投无路,只好归降,谁肯信哪?!除非他自缚来投,直接跪伏在辕门之前。
刘敷当即提笔回信,直接点明:“汝所言,得非诈乎?”接着提问道:徐州军此前能在阴沟水畔击破刘乂数万兵马,怎能说军弱呢?而且必不止万数,则成皋城内,怎可能只有四千老弱?倘若裴该果真剩下这么点儿人,则成皋必然难守,又怎么会撒出你来,妄图佯攻孟津,以调动我军?“汝书中几无一言是实,孤又何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