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转回堂邑县,司马裒知道不能再耽搁了,终于召开了北伐的军事会议。与会的除司马裒和裴该外,自然还有陆晔、戴渊、裴嶷、陶侃,以及兖豫都督司马张敞。
先计点兵数,商议行军路线。裴该就说了:“徐州出兵一万,兖豫可出三万……”说着话转头望向张敞,张敞略略颔首——“总计四万兵马。”
陆晔闻言,皱了皱眉头:“才四万军,无乃太少乎?”
裴该笑一笑,反问道:“不知江南有多少兵?”
陆晔眨眨眼睛,回答不上来。
裴该站起身来,掰着手指头计算:“建康守卒不过一万,王处仲在江州有三万胜军,王世将所统周士达等荆、湘之卒,也不过三万,且水军甚众而骑兵绝少。若将此七万南军,并江东各豪族部曲,十万之众来至江北平原,亦未必能敌我徐、豫四万联军——何得谓少?且若嫌少,卿何不写一封书信去往建康,请琅琊大王增兵添将呢?”
戴渊摆摆手:“裴公也知江南兵弱,难以与中国竞逐,此番北伐,只有寄望于徐、豫了。然而胡贼何止十万,公等兵马即便再如何精锐,恐也众寡难敌吧?”
裴该笑对他说:“若思……”他如今身为钜鹿郡公,所以戴渊开口便称“裴公”,那么既然你对我如此恭敬,我也便却之不恭了,我对你就没必要太过客气,直接喊你的字好啦——“将在谋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想昔日石勒来谋江汉,王如、侯脱浪荡之徒都能拒之,后驻葛陂,纪思远聚兵尚不足三万,勒便不敢轻动,最终飏去。羯贼尚不过如此,何况胡虏?”
匈奴除少量本部精锐外,总体而言战斗力不如羯人,这都已经是公论了。
“今刘司空在北牵制胡贼精锐,刘矅复率部西攻关中,河南空虚,正好长驱直入。刘聪若举全军来拒,刘司空与拓跋鲜卑可直下平阳;若使刘曜来敌,长安之围立解;如驱别部应之,我等必摧破其于河南!有何可惧啊?闻卿少年时英风侠气,纵横江上,遂为陆士衡所举,江左目之为当代吕子明,如今又为何惧怯胡贼呢?”
——其实戴渊少年时所谓“纵横江上”,是做盗贼,所以很多人都拿他跟东吴大将甘宁相提并论,但这算是揭人短,况且甘宁貌似也没有什么学问,不象吕蒙,后来好学是有名的。所以裴该比戴渊为吕蒙,听上去要顺耳一些。
戴渊一皱眉头,无言以答。要知道裴该在舌辩方面也是加了技能点的,还真以为长久不用就会生疏了吗?
张敞站起身来打圆场:“四万兵马,非我豫、徐所有,若尽搜领内,十万亦可得也。然而兵卒虽众,其心不一,反不如少数精锐——胡贼其实不能战,也在于此,不计钱粮损耗,不常训练,尽民为兵,但以剽掠为生,唯害百姓耳,不能当我二州之强卒。”
裴嶷接口道:“正是。兵愈众,粮秣消耗愈多,去岁徐州虽然丰收,兖、豫也是平年,府库充盈,却也难支十万之众。若是江东能够资助百万斛粮,我等便可起大军十万,直取平阳了!”
张敞的话还算平和——身份摆在那里,他是魏郡张氏出身,庶族而已,名位也只不过都督司马,不敢对陆晔、戴渊太没礼貌。裴嶷就不同了,人好歹做过两千石,又是河东高门,还有裴该给他撑腰,话语中就难免带刺——
你还嫌我们兵少?自己就带着这么点儿人过来,也不肯出兵,也不肯出粮,光拿出个其实我们并不怎么太需要的大义名分,就想要分一杯羹去,完了还指手划脚,世间哪儿有如此便宜之事啊?!
耳听得话赶话,众人表情都有些不善,司马裒赶紧摆手打圆场:“既然舅父说四万兵足破胡虏,我等自当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