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头,他便召来彭晓,命其代师前赴裴该之约,还说:“汝每欲出仕,若能说动裴徐州,岂无一官半职可任么?便不能如愿,北行归来,为师必为汝写封荐书与干令升(干宝)……”
道教创始于东汉中期,到了汉季,因为张角等人作乱,招致朝廷的围剿、封禁,修道者便逐渐向边地转移——一是巴蜀,二是吴中。后来曹操攻入汉中,迁张鲁于许昌,五斗米道虽然得以苟延残喘,终究寄人篱下,难以复兴——等于说中原地区的道教势力非常薄弱,这才逐渐被外来的释教迎头赶上。但是左慈等人在江左,传教却相对要顺利一些,到了这个时候,三吴门阀大多信道,就连南渡侨客也逐渐受到影响。葛洪因而在建康政权中认识了不少人,大可以一封荐书,推荐彭晓去任职。
但是这个徒弟实在太不靠谱啦,故此葛稚川才迟迟难下决断,这回得了机会,就想先把彭晓轰到江北去再说。
彭子勤就此束装上道,正好裴氏和司马裒北渡,他也就被塞进了从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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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该召来彭晓,就见此人中等身材和相貌,毫无修道者的风雅之气、恬淡之容,说不上满身的市侩,也跟普通乡下小地主没啥区别,心中先就不喜。但既然请不来葛洪,听说这个彭晓也是懂烧炼的,就琢磨着,不妨先让他试试手吧。
寒暄几句,先问了问出身、经历之后,裴该随即问道:“卿在葛稚川门下,可得其真传了么?”彭晓当即吹嘘:“虽不敢说青出于蓝,同门之中,以晓为首,故此家师才遣我来拜见使君。《三皇内文》、《枕中五行记》等,皆能背诵,且明精要,未知使君欲问何事啊?若有晓指点,不敢说得道飞升,普通清心静气、延年益寿,想不为难也。”
裴该略略一撇嘴,又问:“可能烧炼否?”
彭晓说这我当然会啦——“若与晓三百金,假以时日,必可为使君烧成金丹,服之可怯百病,久食能延寿十年!”
裴该心说别扯了,就算你真能烧出金丹来,我也肯定不敢吃啊,谁知道都是什么成分,我不求延年益寿,只求你别来毒害我。也懒得跟他废话了,就按照预先设想好的说辞,对彭晓道:“我偶得一古简,上有烧炼秘术,故欲请令师北上参详。既然卿代令师前来……”随即便从袖子里抽出一支竹简来,递给彭晓:“可能试炼否?”
彭晓恭恭敬敬,双手接过竹简,定睛一瞧——这枚简仅长一尺有余,看起来是残的,一头有烧焦的痕迹,简上写着一行奇特的古篆字。他横看竖看,就光能辨识出“十”、“二”、“三”、“火”、“中”五个字来,其它的……完全瞧不懂啊!
裴该注目彭晓,心说:怎么样,抓瞎了吧,我就知道你不认识,可能换了当世任何一位才杰之士,能够辨识出七个字来,就算顶天了。因为这种古篆,根本就是我瞎编的。
裴该前世就自学过一些小篆,这一世家学渊源,更是对小篆也就是秦篆,了解甚深。而且对于这时代士人普遍不会去研究的大篆也就是六国文字,以及听都没听说过的甲骨文,裴该前世多少也有所涉猎。所以他就模仿甲骨文的结构,夹杂以小篆的圆润笔法,找片竹简写下一行字来,又特意埋在土中数月,做旧做古,谎称是偶尔得到的上古秘术。
彭晓还在犹豫,我是明言瞧不懂呢,还是假装认识为好?若说瞧不懂吧,就怕露了怯,被裴使君小瞧了,恐怕断了出仕的机缘;若是谎称瞧明白了,裴使君命我按此方去烧炼,却又如何是好啊?好在裴该没让他郁闷太久,就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来,说:“此上古籀文,恐不易识,我遍访高人,始得其意——都抄录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