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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崧正式表态,愿意在和王廙交接之后,举家迁往徐州,去为裴该镇守东海郡。裴该大喜,当即口头上敲定了与荀氏女的婚事——不过还得等返回淮阴后,去请卞壸为媒,正式下聘,并且商量成亲的时间。
济阴卞氏虽然门户不高,但卞望之好歹做到了二千石,足够资格做媒人了。
于是裴该便即行文江夏,说我已然阵斩杜曾,擒获了第五猗,复夺宛城。如今襄阳贼兵不过数千,且无首脑——王贡逃去不见影踪,希望他不要那么快返回襄阳去——我便将这份大礼送上,你赶紧挥师西进,去拿下襄阳,然后再到宛城来与荀崧交接吧。作为交换条件,我会上奏琅琊王,请任荀崧为东海郡守,希望你也能帮忙说说好话。
在宛城歇兵五日后,裴该便即启程凯旋。不出荀氏女所料,他不但留下“劫火营”左副督谢风率三队精锐看守俘虏,“协助”荀崧守城,而且还把宛城的公私府库搜罗一空,只留给荀崧足够一月使用的物资——反正已经约定一个月后,不管王廙来不来,你都要弃城到我的徐州去。
那个谢风本为扬州建安郡人氏,大概还有部分山越的血统,跟著名的陈郡谢氏没有一毛钱关系,因与卫潜有旧,北渡来投,被卫因之推荐给裴该为将。裴该看他头大腰粗,虬须满面,颇为威武,虽然跟甄随似的也不擅长骑马,却使得一支好矛,于是拨给甄随做队主,大爆兵的时代,积功而成为一营之副督。
谢风在这场仗中立的功勋挺大,足够三转,但本人却并不满意。因为他自诩最大功劳是刺伤了敌方一员骁将(苏温),但问题战后未能擒获此人,也没能找到尸体,功勋无从证实。因此他才主动要求留下,监护宛城,打算再在俘虏身上花点儿时间,一定要把那员敌将的姓名、下落都打听出来,才肯罢休。
裴该没打算去跟王廙照面儿,所以东南向行,隔过了江夏郡,到武昌对岸才临近长江,然后沿江东指,直下寻阳。寻阳对面就是王敦坐镇的彭泽,裴该先遣人把第五猗一家和杜曾的首级送至彭泽,再恳请王处仲过江来一叙。
其实当时在江东,无论品位还是实权,王敦都为人臣之首——仅在南渡的五王,再加上新过继的东海王司马裒之下——他身为左将军、假节、都督征讨诸军事,领扬州刺史兼江州刺史;司马睿可以调动的兵马,三分之一强在王敦麾下,还有三分之一暂时受其节制;此外王敦还尚了武帝司马炎之女襄城公主。这是坐直升飞机上来的第五猗根本不能比的,第五猗就能仗着比裴该高半级,有节杖在手,竟敢不亲往宛城门口相迎裴该,如今裴该却不肯过江,而要王敦来见自己,实话说比第五盛长更加不合礼数……
只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己在宛城险些遭人劫持,裴该又哪儿敢再托大,过江去见王敦呢?实话说宛城之宴,倒并非裴该警惕心不够,行事过于莽撞,问题谁能想到同殿为臣,又一东一西八杆子打不着,素无仇怨,对方就会对自己起歹心啊?裴该在心里不知道把第五猗咒骂了多少遍,心说若我手底下人也有似王贡一般,出这种馊主意的,我就当场一顿乱棍打出去了,你这家伙利令智昏,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份量,竟然听从!
杜曾是武夫,还曾经造过反,他听王贡的话,不管做出什么事儿来都不奇怪,我还以为你一曾经做过今上侍中,也勉强算身出名门的第五盛长会有所不同呢。你真的不要名声不要脸,不怕千夫所指么?你特么的其实根本就没认真过脑子吧!
王贡也诡异,此人本为陶侃司马,肯定也是读过书的,士人做事——起码是当人面做事——总该有所底线才是,可是他先游说杜曾降顺,继而又煽动杜曾再反,行事云山雾罩,难寻轨迹,仿佛唯恐天下不乱一般。但再怎么想搅事儿,他也不能给第五猗出这种主意啊。而且出主意前,起码也先跟着荀崧出城来见见我的军势再说如何?
无论第五猗还是杜曾、王贡,在史书上都只有寥寥数言而已,裴该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品、性情,当然更想不到他们下限会如此之低,那么一时上当、受骗,也属情有可原。但王敦就不同了,此人心狠手辣,野心素著,裴该早就知道他没有下限——他连自家从兄王澄都能说杀就杀,还会在乎自己这条小命吗?都不必要有什么实际的冲突,说不定几句话说着不对其心意,他就能悍然而起杀心。
所以啊,王处仲要么你来见我,要么一拍两散,我是绝对不会送上门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