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张宾曾经奉石勒之命,主动去拜访过裴该,说不定这把刀子,张宾也想用呢……
程遐的分析泰半有理,但他就不可能想得到,裴该之所以对于洛阳失陷、晋帝被擒之事毫无反应,原因根本不复杂,其实很简单——因为他早就知道啊!已经知道了的结果,又怎么可能让一个人的内心掀起任何波澜,进而表现在脸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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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午后,支屈六果然大排宴席,绝大多数留守将吏尽皆与会。裴该算是头一次现身于众人之前,一开始大家伙儿瞧在支屈六的面子上,对他都很敷衍式地客气,但随即见到程遐也站起身来向裴该敬酒,众人无不惊诧——我靠文武两位留后全都对他那么恭敬,这小子牛啊!咱们也赶紧去敬酒吧,休要落于人后。
程遐前倨而后恭,裴该一时间有点儿蒙,并未能拒之于千里之外,过后想想——这样也不错吧。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固然我没想跟这票“汉奸”……倒还说不上,这票晋奸吧,并没有和他们深交的意愿,但保持着表面上的和睦,倒也有利于自身设法逃脱。否则总有人跟后面盯着你,也如芒刺在背,行事多有不便哪。
所以他在禀明裴氏之后,还是来参加宴席了,并且虽然只接受敬酒,本身不敬他人,仍然保持着高门世家该当有的傲慢姿态,却在酒过三巡后,主动端起杯子来朝众人一让:“且让我等恭贺主公此番凯旋吧。”趁机敲死了“主公”二字。
在座众人纷纷应和,只有曲彬曲墨封,眼珠子瞪得差点儿要掉出来。他一个劲儿地把疑惑和委屈的目光投向程遐,程遐却根本不予理会。这顿酒宴本为战胜而贺,众将吏都很畅意,尤其支屈六,几乎是杯到酒干,却也不醉;唯独曲彬,如坐针毡一般,在席子上反复扭来扭去的,没等终席就借故遁走了。
程遐冷眼望着他的背影,心说:我若是你,就该赶紧向裴该赔罪——越是倨傲之人,越易为谄媚之言所欺,但凡你低下头来,或许前事都可不论——你瞧我是怎么敷衍他的?真正废物一个!
他却不知道裴该心里是另外一种想法:程子远前倨而后恭,未必是真服气我了,他是想找空把我当枪使,为他谋“君子营”副督之位吧?这种嘴脸,老子前世在机关里见得多了!必须小心应对。至于曲墨封,纯粹杂碎一个,我才懒得搭理这种废物,反正他也掀不起多大风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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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宴上和留守各将吏照过面之后,裴该逐渐尝试着扩大自己的活动范围。此前他最多只在家门前的大街上遛跶过,还不敢走远,否则必有守门的兵丁过来,好言好语地奉劝他回去。裴该明白他们的意思,必然是张宾临行前关照,害怕自己跑喽。他心说好生可笑,你们总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即便我遛跶到城门口,又哪里跑得了?况且裴氏还在许昌,我又岂能抛弃她而孤身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