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茂道:“因为你逃走的方向只有一个人的足迹。”
这下那人便心服口服了:“柳侍卫胆大心细,让人佩服,只是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都是混官场的,谁还不知道这话是在暗示指使者就在在场的众人之中,柳茂再是机变尽心,也小心被灭口呢?
颜济沧喝道:“大胆人犯,少在此胡言乱语,你受谁指使,为何行刺皇上,还不从实招来?!”
颜济沧生得威严,但做死士的人却并不怕,那疑犯转头瞥了贾敬一眼,低垂眼眸,忽悠仰起头来高声道:“成王败寇罢了!男子汉大丈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无人指使我!”那样子,甚至有几分豪气。
贾敬心下一凛:好毒辣的手段!
在场的都是什么人?察言观色的能力何等厉害,这人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模样,却偏偏瞧了贾敬一眼,在场的人谁瞧不出来?
再听听他说那些话!若是此人直接一口咬死了受贾敬指使,怕还显得栽赃陷害的用意太过明显,反而引人起疑。现在这样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又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表情,无意间引导众人疑心贾敬则要高明得多。
第68章
颜济沧自然看得出那刺客的暗示, 但依旧面不改色,问道:“你如何进入围场,与何人配合行刺, 同伴现在躲藏何处?还不从实招来!”
那刺客却冷笑道:“我今日落在你们手里,还有什么话好说?只恨昏君手底下爪牙厉害,我功败垂成!至于同伴, 这铁网山如此戒备森严, 我能混进来已经殊为不易,哪有什么同伴!”
柳茂插口道:“颜大人, 此人的同伴还在围场内无疑。当时这贼子用镜子反射阳光干扰我视线, 冷箭却是从另一个方向放来。彼时我只恨分身乏术, 让贼子同伴逃脱!”
颜济沧又细问了柳茂一些致和帝遇刺的细节,转而对那刺客道:“本官劝你从实招来, 否则徒增皮肉之苦罢了。铁网山范围内, 无论你有多少同党,皆是插翅难飞!”
听到皮肉之苦,那刺客倒是瑟缩了一下, 又看了贾敬一眼, 旋即恢复视死如归的神色。
其实他是害怕的,眼前审案的乃是大理寺卿颜济沧, 大理寺的手段或许普通京营兵士不知晓, 但是敢于行刺致和帝的人却是一清二楚, 否则也不会在口中藏两个毒囊。
此人已经两次暗示此事与贾敬有关了, 贾敬依旧一副八风不动事不关己的样子。
凡是行的端坐得直, 便无论多么被动皆不要露怯, 否则只能让自己陷入百口莫辩之境。
沉默片刻, 那刺客道:“既是我已落入朝廷走狗手中, 便没想着活着。有同伴也好,没同伴也好,此事便到我这里为止吧。若是日后我的同伴能替我报仇雪耻更好,若是不能,也希望他平安无事。”
这……这是暗示不拿住幕后黑手,这夺嫡谋逆的野心便不会停止。临了临了了,还要喷贾敬一身洗不净的脏水啊。不,其实不单指贾敬,宁荣二府同气连枝,荣国府也摘不干净。而且今日若是致和帝遇刺,最直接的受益人是谁?这里的所有人皆一清二楚;宁荣二府到底和谁是天然盟友,是解不开的关系,这里的人也一清二楚。
太子面无表情,这样的事情当年通灵宝玉案发生的时候已经经历过一回,这一回竟要淡然许多。
司徒砾也坐着八风未动,虽然父皇现在在休息,今日问审的全过程会一字不漏的穿入父皇耳中。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不需要推波助澜,做好自己无欲无求的普通皇子本分便好。
贾敬瞧着那刺客:穿着京营服饰,用的箭尾刻了贾字的箭羽,这刺客死到临头几次三番暗示与自己有关。贾敬沉思片刻,便想到了对策,只是现在司徒砾就在场,若是自己当众说出来,恐怕司徒砾得知消息,先自己一步下手,又要功亏一篑。因而贾赦坐着未动。
这刺客不过是听命行事的一颗棋子,贾敬绝不会忘了真正危险的对手是谁。
账内短暂的安静之后,贾敬道:“颜大人,这刺客穿着京营服饰,京营便不负责看守人犯之职了。我这就去查证此人身份,看他是真京营兵士还是混入京营的细作。”
谁还不是老狐狸呢?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示与自己有关,贾敬便干脆将人推出去。你大理寺看守也好,龙禁尉看守也好,总之与我京营无关。若是人死了,谁也别赖我杀人灭口。
颜济沧当然知道贾敬的用意,这将压力推出来了,不管是自己还是龙禁尉,都要确保人犯的安全。不然到时候追责起来,贾敬落不到好,负责看守的部门恐怕也要被打成同党。
颜济沧点头道:“贾将军所言极是。”因担心出现意外,这次来铁网山的时候,颜济沧也点了大理寺的得力捕快随行。人虽不多,却都是精兵强将。这刺客交给别人看守,颜济沧也不放心,便是有些压力,颜济沧也要接住这烫手山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