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妃死前和太子妃有些摩擦于皇家而言,并非什么好事,致和帝特地下了令不许乱传,甚至许多官宦人家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贾家能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还是因为张家的关系。毕竟当事人太子妃便是张家的姑娘。而现在的张家对贾赦已经大为改观,不,岂止是改观,甚至还有些依赖。

张修借着恭喜林如海高升的机会,来了一趟荣国府。

说是来道贺,现在这情况但凡是个明白人,谁贺得下去啊。又不是人人都是前世的荣国府,还能大肆庆祝贾元春封妃。林如海高升,但这户部尚书位并没有那么好坐。

议事依旧是在贾政的书房,贾敬、林如海、张修皆在座,其他便再也没有旁人了。

直到这时,贾家兄弟和林如海才知晓了周太妃之死的全部过程,以及叶妃的对此事的态度。

张修道:“原本此事就这么过去了,皇上也没追究,甚至太子妃掌管宫务的差事都没被夺,但是老夫这心理总觉得不踏实。”

贾敬道:“若是这个过程,太子妃殿下并无错处,自然不该受罚,皇上如此处置算是极为公允。可是周家这个处境,周太妃这身体状况,这样的死法,终究是想替周家做些什么。当年皇上登基甚是艰难,周太妃母子对皇上多有支持。”

这也是贾赦穿越之后接收了原身的记忆,又听贾敬说了不少,才知道部分当年的事。

但是论年纪,贾敬、贾赦、林如海都是比致和帝小一辈儿的人了。张修今日亲至,便将当年的事说得更透了一些:“不止如此,当年皇上能手顺利登基,周太妃于皇上颇有恩惠。当年内忧外患,那场逼宫可比岩亲王这次凶险多了,叛军真的冲入了后宫,皇上是在周太妃宫中躲着等到了你父亲带兵救驾。”

这最后一句话,张修是对贾敬说的。自那以后,贾代化便坐稳了经营节度使一职,直至过世。甚至贾敬孝期满后,致和帝有意提拔贾敬再做京营节度使,却被王子腾用计夺了职位。

这样在座的人便都懂了,林如海道:“其实眼下的局势,谁都知道东宫不用再对周太妃赶尽杀绝,皇上自然能够想到。而周家出了这样的事,也消磨了皇上对周家的感情;周太妃是在用几十年前的旧恩为周家、为司徒硫搏最后一点出路。”

将死之人,用这种惨烈的方法提醒致和帝:我当年有恩于你,瞧在这些恩惠的份上,你饶司徒硫和周家一命。

张修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周家罪责难逃。但皇上若是看在当年份上,或许周骏誉虽是难逃一死,周家还有望流放些涉罪不深的年幼子孙吧。而且周太妃这也是提醒司徒硫,在尚未作出实质性谋逆之举之前退步抽身,或许还能留一条命在。”

贾赦静静的听着几人分析,贾、林、张三人的话自然不无道理,但是贾赦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

沉吟片刻,贾赦道:“听岳父说当年的皇位之争比之现在更惨烈得多,周太妃能在如此乱局之中护着忠顺王成功活下来,还能对皇上施恩,这样的女人,她的死不会那样简单。”

听了贾赦这样说,三人不由自主的都瞧向贾赦。只听贾赦接着道:“有本事的人,向来是自负的,而且不少能人因为这份自负撞得头破血流。其实真正难得的是有自知之明的聪明人。当年局势那样乱,周太妃却没有自恃聪明参与夺嫡,保全了母子性命。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周太妃洞察世事的能力只怕更胜从前。她自然能看出周家已经一败涂地,也能看出不管皇上如何,司徒硫的野心在东宫面前已经暴露无遗,而现在东宫的实力,司徒硫已无胜算。如此情境下,与其求存,不如报仇!”

听到报仇二字,其余三人尽皆一愣。

“于硫亲王府而言,报仇可比求存难多了。”张修道。

贾赦道:“可是如方才岳父所分析,即便周太妃仗着对皇上那点恩情,用自己的身死提醒皇上放司徒硫和周家一马,然后呢?没有人能千秋万代,曾经参与过夺嫡的人,总有一日被斩草除根,除非……”

除非什么?除非司徒碧登不了基!否则周家和司徒硫即便能够苟延残喘,也仅限于致和帝活着的时候。

听到这里,贾、林、张三人神色越发严肃。明明知道贾赦的书房是绝对安全的,三人也不由自主紧张起来。一个深宫中的女人,算计到这一步简直匪夷所思。

只听贾赦继续道:“周太妃在她寝宫内只有太子妃和叶妃二人的时候,实际上是不必假情假意说那些话,还要将先皇所赠的如意转赠给太子妃的。叶妃能从一般出身爬到今日的位置,能瞧不出东宫与硫亲王府水火不容的关系么?不,叶妃太清楚了。周太妃也知道叶妃清楚,周太妃之所以说那些话,演那些戏,是专门给叶妃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