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领头的亡命徒几个起落,已经越过几重屋舍,然后又在几条小巷中转了好几圈,自认为甩脱了所有跟踪者,便突然觉得脊背发凉、汗毛倒竖,那种危险临近的感觉挥之不去。

那领头的猛地回过头来,只见盛泽握着匕首不疾不徐的走过来。明明盛泽身上都没散发出杀气,那领头的却觉得仿佛世上最恐怖的猛兽朝自己走来。

又说盐政衙门的官邸里,贾敏从未受过如此惊吓。谁曾想那些个杀手胆大包天,竟然翻入官邸里杀人?还好大哥武艺高强,又早有准备,将来人都打发了。

但是这等恶徒入室行凶,岂会没有伤亡的。贾敏在内室将黛玉搂在怀里不敢出门,也能听见外面的打杀之声,鼻尖能够闻到隐隐的血腥气。

后来外面的打杀声听了,贾敏也不敢出门。倒是丫鬟传来消息说舅老爷将恶人都打发了,现在正在着人打扫庭院,贾敏剧烈挑动的心才平复了些。

而此时,林如海也煞白着一张脸回来了,因身上沾了血渍,林如海没敢直接回房换衣裳,而是先传了热水,沐浴更衣之后才回房。

夫妻两个一见面,谁的脸色也不好,贾敏感叹道:“这些贼人真是胆大包天,吓死人了。我没让玉儿瞧外面的景象,也不知道玉儿吓坏没。”

林如海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啊,现在亦是心有余悸,不过林如海想得更多一层:“今日咱们亲历了一回,才知道这等刺刀见红的博弈有多可怕,但是比之大内兄在京城经历了,咱们家这个就不算事。大内兄说得对,到了搏命的时候,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容不得半分退让。”

贾敏知道林如海说的是官场的事,感叹到:“谁知道这些大人们平日看着衣冠楚楚,手段却这样野蛮。幸而大哥来了,不然我们夫妻哪里应付得来这等事。我就是觉得奇怪,大哥以前在太子殿下身边做伴读,虽是也学过骑射,但是连父亲都嫌弃大哥家传武艺学得不好,怎么现在大哥这样厉害?难道大哥真的深藏不露这么多年?他是堂堂正正的世子,便是出众些又怎么了?照理说,不必刻意隐瞒守拙,但我瞧着大哥是将父亲都骗过了。”

这一节就是林如海也想不明白,思忖片刻,林如海道:“大内兄人中龙凤,心思不能以常理揣度。或许大内兄觉得岳父在世时,极得皇上信重,平安州一系的武将更是人才众多;若是大内兄那时候便表现出现在这样的才能,荣国府未必不受忌惮。这次大内兄突然崭露头角,也是因为荣国府被逼到悬崖边上了。”

贾敏又不知道以前的大哥和现在的大哥不是一个芯子,听了林如海这番解释还算说得通,便叹道:“现在江南已是如此剑拔弩张,可见京城局势如何刀光剑影。大哥这个时候下江南,除了助咱们家渡过难关之外,未必没有避开权势争夺的中心,退步抽身之意。”

林如海瞧着客房的方向,轻轻点了一下头。

而客房方向,盛泽已经活捉了那逃跑的亡命徒头领,并交给了扬州府衙,这才回林家官邸和贾赦汇报今日之事了。

至于扬州知府为何会如此配合保护林如海,不过是磨一场嘴皮子的事。自林如海与钱益年配合,拦截下了王家出逃的船队,便立下了江南在岩亲王谋逆一案上的首功。

若是这个时候,林如海在扬州地界上被人刺杀,主管一地民生治安的地方官难辞其咎。现在这局势,便是没犯什么过错,江南官员都担心受迁怒,人人自危,在巡按团都到江南之后再出重大问题,没有哪个地方官敢担这个风险。

却说之前扬州知府听闻荣国公世子来访,一点不敢怠慢的将人迎了进去。贾赦是打着报案的名义去的,具体案情如何偏又不让人旁听。

如果不是这位世子实在是名声太响亮,近一个多月办的事情太惊世骇俗,扬州知府都懒得理会这人。

但听完贾赦一番剖析之后,扬州知府却迅速转变了态度。这位可是能揭穿茫茫大士、渺渺真人真面目,一步步逼得岩亲王谋反,又破碎岩亲王阴谋的神人。贾世子说有人要行刺林如海,扬州知府不敢不防啊。

等一串串刺客被押进府衙大牢的时候,扬州知府无比庆幸,还好自己重视了贾赦的报案啊。不然这许多刺客,林家那么个书香世家,一些寻常家丁真的拦得住这许多人?

但是见了好些个杀手被挑了手筋,扬州知府又疑惑,林家仿佛是有高人坐镇的样子,就是不报官,林如海未必就有危险了。那贾赦为何一定要报官呢?

为什么,自然是为了借知府衙门的牢房啊,而且牢房和人手可以一起借,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