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沉吟片刻,林如海惋惜道:“可惜这次巡按团南下,虽是要彻查江南吏治,但是有轻重缓急,巡按团已经入住甄家、王家查案,现在将这套记账法推过去已经迟了。”
贾赦道:“妹夫此言差矣,我们只管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到时候盐政衙门和巡抚衙门送上去的账目清晰明了,而巡按团给上去的账目却看得让人头疼,你说皇上会不会认为这乃是有人故意浑水摸鱼,不彻查甄家、王家?所以,都察院左副都御使只要是个聪明的,见了盐政衙门和巡抚衙门的账目,宁愿在江南多耽搁几日,也会重新整理甄家、王家的账本。”
古时候阶级严苛,市农工商泾渭分明,要说古人的智慧和数学能力,贾赦从未怀疑过。毕竟勾股定理,圆周率等等,华国比西方早发现了上千年。但是文人阶级垄断知识,古账本故意搞那么复杂,贾赦觉得乃是那些账房故意的。毕竟复杂了,不但能体现自己的专业性和重要性,还能浑水摸鱼。
林如海一听贾赦这话就明白了,自己这大内兄是将攻心为上运用到极致,而且人家一抓就抓圣心。难怪人家不理朝中事便罢,一出手就是这样的手笔呢。
“大内兄和钱巡抚也有联系?”林如海问。
贾赦摇了摇头。钱益年和林如海合作拦截了叛党出逃,算是建立了盟友关系,但是人家和自己却无半点相干。“这件事还要妹夫去做,由我出面,钱巡抚未必肯卖我面子;但是妹夫出面,此事便有把握多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道:“大内兄远道而来,旅途劳顿,先去略作修整,我这就去办此事。”
贾赦站起身来道:“我去瞧瞧妹妹和侄女去。”
贾敏听说兄长突然到访,早就急不可待了。只是听说兄长一来就去了衙门,贾敏略一想便知是有要事,因而在家吩咐了下人准备瓜果素点。
和贾敏甫一见面,眼前这女子在贾赦记忆力就鲜活了起来,以前活泼明艳的一个姑娘,现在清瘦了不少,以前脸上健康的白里透红被略带病气的苍白所取代。
贾敏现在早已知道荣国府经历了什么,前段时间林如海去苏州又是做了什么大事。仔细算来,贾家也好,林家也好,短短时日内,皆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回。想到种种揪心处,贾敏忍不住声音哽咽:“大哥……”
哎哟,贾赦可经不得这个,忙忙摆手道:“妹妹别顾着难过,现在事情越来越顺了,将来终归是越来越好的。”
贾敏就是心中千言万语的,一时激动,被贾赦这么一打岔,忙敛了情绪道:“大哥怎么这时候就来了,算算时日,当是在父亲停灵期满前启程的。父亲的灵枢到时候是另有人护送南下么?”
贾赦道:“父亲不是还有个儿子么?贾存周说他带着贾珠、贾宝玉扶灵,妹子别担心,父亲南下路上孝子贤孙都不会少。”
贾敏当即就皱了眉头,知道王氏所作所为后,贾敏对二哥夫妻也是有怒火的,但是贾珠和贾宝玉到底是下一辈儿的人了,于是叹道:“珠儿身子一直不好,宝玉又年幼,如何经得住这样长途跋涉。”
贾赦根本没心思管贾政的事,便道:“我总不能拦着人家尽孝。”
贾敏不过是略问一嘴家里的事,知道贾赦不待见二房,也知道这次南下兄长另有要事,便略过这一茬问些别的,贾赦捡能够说的跟贾敏略提了一些。
贾敏自能听出这些时日,各方斗争的惊心动魄,从朝堂到内宅,无所不用其极,而贾家偏偏被人从内宅寻了空子:“王氏固然罪该万死,母亲也是个糊涂的,辛苦大哥了。”
好在荣国府的危机暂时算安然度过了,贾敏便命人去将黛玉带来拜见舅舅。
须臾,奶嬷嬷领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来了。虽然是头一回相见,黛玉倒不怕生,大大方方的行礼,小小年纪,口齿清晰。
见了黛玉之后,贾赦才恍惚想起这个年代初次见面,长辈是要给晚辈表礼的。朝堂的事还忙不过来,贾赦还真被准备这些,便摘下自己的玉佩递给黛玉,让拿去把玩儿。
这时,贾赦才仔细打量了传说中的林妹妹一眼。这时候小姑娘还不足五岁,生得玉雪可爱,而且眉宇间还有几分俏皮。看得出来因得父母宠爱,还未养成书上所言那股小心翼翼。
好好一个小姑娘,怎么就送去了荣国府受人磋磨哟?而且这小女娃虽然生得极标志,看得出来是个美人坯子,但是贾赦怎么看这也是个人,不是一棵草啊。
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尚且是杜撰,别是荣国府花光了人家小姑娘的银子,不肯履行诺言,又磋磨死了人,故意编出什么绛珠还泪的话来,掩盖自己的过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