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深知钱益年的人品,这等要事才敢找钱益年合作。倒不怕钱益年贪功,就担心节外生枝,于是林如海道:“钱大人高风亮节,下官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唯一一样,在将这些人证移交给三司之前,切莫出了纰漏。”
钱益年慎重点头。
现在不管甄家还是王家恐怕都自顾不暇,两江总督虽然位高权重,也犯不着这个时候替两家出头,所以劫狱几乎是不必担心的。钱、林二人不约而同的担心这些重要人犯别被人灭了口。
除了日常看守不能大意外,吃食饮水也要格外小心。
两人商议停当,林如海见此间事了,和钱益年作别,赶回扬州。且不言现在已经证实司徒岩谋逆,只怕紧接着朝廷就要派人下江南,盐政衙门也有许多事要办;单说贾敏病着,黛玉年幼,林如海也担心妻女。恨不能腋下生翅,飞回扬州。
而王家船队竟是携带逆贼出逃,在松江府码头被巡抚大人带兵拦截的消息也很快传了出去。
甄应嘉得了消息,只觉万念俱灰。自己是逃不了了,谁知送出去几个不起眼的庶子也被拿了回来,这是天要亡甄家啊!怔愣片刻,甄应嘉又不禁想钱益年和林如海怎么会反应如此迅速?是谁走漏了风声。
至于王家,留在江南的话事人王子服原本是想随船逃走的,也被捉了回来,王家族人才知道如今大难临头,那王子服竟是携了庶子想逃,不管家小了。光是王子服夫人就先将王子服骂了十七八遍,又委顿在罗汉榻上,想到以后抄家落罪的日子便觉浑身颤栗,王家如此风光的人家,怎会落到如此境地呢?
还有个得了消息又是震惊又是心急如焚的便是两江总督谢昊堂。以前甄家在江南只手遮天,其中没少谢昊堂的暗中支持,谢昊堂也从中拿了不少好处。谁知到了这种时候,甄家竟然不知会自己一生不声不响的逃了。却让钱益年和林如海抢先立功。
谢昊堂气急败坏,目露凶光,思忖片刻,心中得了一计,便换了衣裳去点兵马。吩咐手下心腹几句,谢昊堂又命人急备车马,朝苏州去了。
这一日于甄家、王家而言,实在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谢昊堂心中恼怒甄家、王家危难时刻将自己当外人;甄应嘉和王家人也在憎恨谢昊堂一到自己落难就翻脸无情,落井下石。
原来,谢昊堂一边恼怒这次立功的机会被他人领先,一边又担心事情败露后,自己受牵连。正如钱益年和林如海所料,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谢昊堂丝毫没想着替甄家出头,当年一起为非作歹、大秤分金的盟友转瞬成了累赘。
谢昊堂为了给自己赚个将功折罪,竟是派人围了甄家、王家两家府邸,只许进不许出。朝廷南下查办甄、王两家的巡按队伍还没到,这两家便算是被完全控制了。
得知甄家被两江总督派人围困,甄应嘉一面感叹大势已去,一面大骂谢昊堂不是人,一面又觉得自己一开始便瞒着谢昊堂的决定正确。
谢昊堂知道甄家和王家都被逼得出逃了,司徒岩那里必然遇到了大危机,朝廷也必然会派人南下彻查甄家。因此,虽围了甄家、王家府邸,谢昊堂也没敢自作主张入内抄家。
朝堂斗争刀光剑影,若是自己操之过急,不知道哪个政敌就会参自己一本抢在三司之前毁灭证据。谢昊堂不愧是爬到两江总督的人,便是乍逢变故,也没乱了章法。
一面命人控制甄家、王家,一面写了封八百里加急的折子递入京城,抢先报告自己发现甄家、王家图谋不轨之事,再火急火燎的赶往苏州。
谢昊然和钱益年不和,二人一直处于相互制衡,斗而不破的状态,但是这一回,谢昊堂却不得不向钱益年低头。赶往苏州,借着商议甄家、王家之事的名义,谢昊堂提出要和钱益年商议着写折子第入京城。
自然,谢昊堂说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什么江南出了大事,自己和钱益年乃是地方官之首,更应携手共治,管好地方。也要互通消息有无,递入京城的折子相互商议着来,省得二人折子中有了矛盾之处,惹得皇上震怒。
钱益年又不是傻的,自然听得出谢昊堂说那么多,其实是想借着官高半级在甄家、王家的事上争夺主导权呢。
钱益年怎会如谢昊堂的意呢?况且钱益年回苏州的当日,八百里加急的密报已经递入京城,便是要和谢昊堂串供,现在也追不回来。因而钱益年不过是和谢昊然打着太极周旋,私下该如何安排便如何安排。
而回到扬州的林如海也是衣裳来不及换就一头扎进书房,写了密折,递的也是八百里加急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