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传言其实致和帝与太子信不信皆不重要,关键是此话一旦传出去,这对父子必定相互猜忌。或是太子猜忌父皇容不下自己;或是致和帝猜忌太子意图逼宫,故意放出话来找个迫不得己的由头。
一个国君一个储君,但凡离了心,到时候不用费一兵一卒,不是皇上废太子就是太子逼宫。岩亲王的机会就来了。
甄应嘉甚至都做上了司徒岩登基,自己跟着权倾天下的美梦。这怎么展眼间一僧一道在荣国府被活捉,被逼起兵的竟成了司徒岩了呢?
回过神来之后,甄应嘉也知道司徒岩此时的实力并不足以与致和帝抗衡,甄家这回是要一败涂地了。
司徒岩尚且要留一缕血脉在,甄应嘉又岂会没有这样的心思?忙挑了两个自己觉得天分不错的庶子,准备和司徒岩那幼子一同送往海外,同时招来王家人商量。
江南许多官员唯甄应嘉马首是瞻,但那是甄家风光的时候,甄应嘉深知若是甄家落难,这些人跑得比谁都快,甚至会反戈一击检举揭发甄家已图自保。但是王家不一样。
王家和甄家早就捆在了一条船上,不但王子腾的经营节度使一职乃是甄家替他谋的,王家这么多年的海贸生意也离不开甄家的支持。事到临头,让甄应嘉能够放心用的也只有王家了。
王家留在金陵的话事人名叫王子服,是王子腾的庶弟。
王子服接到消息说甄老爷有要事相商,便急急赶来了。王子服以为又是有什么大生意要做,谁也没想到这次的大事竟然是这样一个晴天霹雳。
也是恍惚了片刻,王子服回过神来道:“甄老爷的消息准确么?怎么好端端的,突然闹到了这步田地?”
甄应嘉也希望消息是假的啊,但是司徒岩的幼子都送来了,岂能有假,只道:“胜败犹未可知,但若有了确切消息再走,一切都迟了。王老爷回去速速安排,将幼主安全送出去,免了王爷后顾之忧,若是日后无事了,再将人接回来便是。”
王子服擦了擦额角的汗。兄长在京城做官,他在江南负责洋船货贸的生意。王家因此蒸蒸日上,好不风光。跑海贸生意的人都是狠角色,但是这一回王子服却觉心中无限恐惧,甄应嘉所言的再回来说得容易,多半是难了。
“我这就去准备一批货物,尽早出港。甄老爷这边要带走哪些人,到时候送来。”王子服说完,便急忙回去准备了。这是真正的十万火急。
为了顺利出逃,越要装作与往日一般无二,甄应嘉也好,王子服也好,都有一种不再告知他人的默契。
正如司徒岩选了一个姬妾之子送走一样,甄应嘉和王子服也选的不起眼的庶子送走。至于嫡子,正因为身份贵重,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旦突然送走,不知道引起多少人猜测,自然只能留在金陵。不但如此,两人还都未将大祸将至的事告知家人。
大难临头时候,为了保留一点血脉,哪里还分什么嫡庶。
就这么平平静静的,仿佛和往日一样,王家不过是又有一批货物要出海而已。实际上这次随行不但有司徒岩的心腹护着一个皇室血脉,甄应嘉也派了心腹护着两子,王子服更是亲自押送货物去松江,自然车上除了一些掩人耳目的货物,还有大批三家人带着细软。赶了浩浩荡荡一个大车队。
甚至王子服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借押送货物之名前去松江,是准备到时候登船出海,再也不回来了。不似甄应嘉,明知大祸临头,却还要留下来等死。
王子服一行到了松江府港口,倒是一切顺利。毕竟王家的货物在江南一直是畅通无阻的,现在京城的事没传到江南,自然也没人盘查。
但是王子服不知道为什么,道了码头上反而心慌神乱的,总是不踏实。看着船夫将货物一箱一箱的装船,王子服不断的自我安慰:只要船一离港就安全了。至于家业、家人?大难临头,只要有一条活路,抛家舍业又有什么?
正在王子服胡思乱想的时候,只见一队兵士赶来,带头的那个生得好生俊俏,自称松江府守备,奉命配合巡盐御史盘查船上是否有私盐。
王子服本就做贼心虚,一听见官府的人,蹭的一下站起来。林如海查私盐?那只老狐狸怎么这时候赶来了?查私盐?鬼才信!
王子服急忙赶上甲板观望,若是来人不多,便准备强闯了。只这一眼,却吓得王子服魂飞魄散。
前面打头说要查私盐的确实是松江府的守备军,但远远的一大队兵士也往这边赶来,王子服又连忙回头往海上看,却见几艘官船也围过来了。这许多兵马赶来,自己是插翅难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