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长时日以来他对李遇的放肆和世家的多番造次都不再有年轻时的雷霆手腕,多少也是为着这病躯所累。

李遇的话,字字句句都是在往她心口上捅刀子。

再是如何纵横三朝,权倾朝野,人,终究逃不过“岁月”二字。

“方才的奴才说皇祖母没起,眼下孙儿瞧着,皇祖母的身子也的确不爽利——”李遇没有给周哲翎机会继续说下去,转身时也未曾行礼,只幽幽道:“那孙儿就在此拜别了。”

“皇帝——”周哲翎冷声开口,“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

“不过三万多人,便教皇帝这样沉不住气了吗?”她冷笑一声,“这么急不可耐地要去将兵权把在手里?”

待城主将既然是陈琸的儿子,便是李遇的人;现下首战便大捷,周哲翎正是头疼着兵权旁落的问题,可这神武大将军却没了踪迹。

在周哲翎看来,这简直是连老天爷都在帮自己。

她现在只要等项兴言回待城收拾残局,便可以重新把兵权和待城都握在手里。

这时候皇帝拖着病躯都要朝那待城走一趟,可不就是眼馋那兵权?

“皇祖母多虑了。”李遇喉间一哽,沉了半晌才接着道:“那兵权,皇祖母若瞧得上,拿去便是。”

他实在后悔,不该让白鸥走这一遭。

什么兵权,什么天下……

不及那人万一。

“呵——”周哲翎微哂,完全信不过李遇的半个字,“那皇帝这一趟如此心急,是要去做什么?”

“朕——”李遇阖眸,“要去寻一个人。”

找谁?

待城还有谁不见了?

皇帝为何要对一个大臣的私生子如此上心?

这就是皇帝收买重臣的手腕?

周哲翎万万不信。

但这个白鸥身上的确藏着太多秘密。

“神武大将军?”周哲翎眉心一凛,“他究竟是皇帝什么人?”

李遇闻言挑唇一笑,方才眉目间的冰雪尽数消融,他满面温柔,轻声道:“心上人。”

说着,他抬脚跨出延年殿的门槛。

周哲翎只疑心自己是否真的已经老得日渐昏聩,听岔了李遇的话,但无论李遇眼下说着什么荒唐话都也无妨了——

她的心中只有权势、地位,她眼中的所有人便也都同他一样,把权势、地位看得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