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照片,他仰头看了看天色,抬脚朝苏家大宅的方向走去。

就算是套,他也得跳进去看看。

苏家大宅的门时时关着,这是琴酒第三次过来,仍然门扉紧闭。不过这次又与之前两次不同,门虽然关着,却隐约能听到里面传出喧闹声,暴躁又高亢的女声说着一连串气都不喘的骂人的话,即使只能听见只言片语也让人不得不佩服她的理直气壮和中气十足。

“……你说他放着我这个实心实在的人不管不看,反倒偏执在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野男人身上,找了那么多侦探调查,查出什么子丑寅卯了?人会做梦,这不奇怪,可他把梦当现实,拿现实当空气,是不是该去看医生了?啊?你说是不是!”

“你当然不敢说话,现在苏家都是他在做主,你一个小小管家,除了给他找侦探还能干点什么?怕是连劝诫的口都张不开吧?你说说看,我和他梦里的情人长同一张脸,他为何不能移情于我?因为那个人是男人?”

“你放开!让我去跟他说清楚!我倒要问问他这些年是怎么想的!”

琴酒在外面正好听了这场单方面争吵的尾声,刚要避开,苏家大门就猛地打开,庄无梅踩着十厘米的恨天高气冲冲出来,看也不看一旁的琴酒,抚着纱帽进了路边的车,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管家从里面追出来,没追上庄无梅,却和琴酒迎面撞上,一时僵住了。

“管家先生,”琴酒赶在他开口之前说道,“有时间谈谈吗?”

“……家中琐事烦劳,恐怕不方便。”管家迟疑一瞬,还是选择拒绝。

“那就在这里说吧,反正我也只有一个问题想问。”琴酒叫住了他,“你知道前九个失踪的侦探现在在哪里吗?”

管家毫不犹豫:“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那昨晚为什么要让小偷引我去新旅店,又给我一个装着线索的文件夹?”琴酒又问。

“我何时给你……”管家下意识否认,却在说到一半的时候顿住,像是意识到什么,脸色灰败下来,“是,那是我给你的,我希望你能早点查到真相。”

他的反应和那个突然出现的文件夹一样吊诡,琴酒心里立马拉响警钟:“查到真相意味着我会是下一个失踪的人,这一点我不相信你不明白。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依着苏九先生的意思继续找人替他调查?这件事背后到底牵扯了什么?”

“先生,我想是有人警告过你的。”管家一个问题也不回答,反而说起了其他,“你不该探听这个故事。”

话音未落,他转身进了门内,飞快把门关上。

管家逃避的样子太明显,不知道是不能说还是不敢说。他是苏家人,天行镇上只有苏家一门大族,能让他惧怕或想帮着隐瞒的,只有苏家的人。

庄无梅刚才说“现在苏家都是他做主”,结合前文不难猜出这个“他”指的是苏斐,既然如此,让管家不敢说真话的,大约也只能是苏斐了。

琴酒慢慢往来路走。

他与苏斐只见过两次……不,应该是三次。在他“前身”的记忆里,曾经在新闻上看过苏斐的演讲,其实是符合他在火车上做的那个梦的隐喻——见过面,听过声音,但不熟悉,所以梦里警告他的人面目模糊。

正因看过他的演讲,对他的一些理念颇为欣赏,“前身”才会接下他的委托,毕竟委托书上可没有提报酬,又来得没头没尾,私家侦探大都是性格谨慎缜密之人,不会轻易接下。

两次催眠梦境与现实的交界都是风雪敲打窗户的声音,纵观他这几日的发现和接触到的人,与“风雪”意象相关的只有苏斐和男性庄无梅。

庄无梅的照片、画像都在雪里,失踪时是冬天,与他有关的线索都跟“风雪”有这样那样的联系。

至于苏斐,他和“风雪”似乎没甚关联,但他住的地方有一树红梅。红梅这种花时常与风雪放在一起,一般在晚冬或早春开花,可现在是深秋,他屋子外的红梅已经开满了,勉强也能说得通。

由此说来,或许两次催眠都和他有关,看刚才管家对昨夜之事的反应,那个让小偷引他过去的人可能不是管家,而是一个与他相熟,能模仿他的声音说话的人。

不过,这些都只是推测,琴酒没有任何证据,而且他不明白苏斐整这一出的原因。

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把线索交给他,为什么要拐这么大一个弯?另外,他第一次做的梦里的那个人警告他不要探听这件事,第二次催眠却是引他怀疑苏斐,如果前后两次催眠都是苏斐做的,那他图什么?

以及,任务第二环的名字叫“千人一面”,这和十个侦探同一张脸的设定惊人的契合,配上备注里病娇意味十足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