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随云坐在宋白旁边,老旧的布艺沙发瞬时便坍塌下好大一块。
厨房里传来锅碗碰撞和煤气灶滋滋的响声,饭菜的香味弥漫在整个狭小的屋子内。宋白觉得季随云在这里的出现,简直突兀奇怪的过分。放在一个月前,宋白打死也想不到他能和季随云这样粉饰太平地坐在自己家的旧沙发上。
“走什么神呢?人都木了。”季随云和宋白挨得极近,不安分地用手肘去蹭宋白的胳膊。
宋白本来就是发呆而已,谁走神的时候想重要的事?可季随云往他身边靠的那么近,宋白觉得不舒服,自然就没好听话:“我想你要是不安分点让我爸妈看出什么,我就直接从楼上跳下去。”
季随云脸色微变,像是受了什么重击,片刻后才缓过一口气似的:“干嘛说的那么吓人,我心里有数。”
季随云从果盘里捏起一颗圣女果强喂给宋白:“再说那种话我就生气了。”
宋白没出声。
“我一进门就发现了,你长得像妈妈,母子两个都是美人。”季随云找了个话题哄宋白,他想着连上长辈一起夸,至少不会踩雷。
可宋白忽然偏头盯紧了季随云,杏眼瞪得溜圆,满脸戒备和恼火。
季随云微愣,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宋白忽然斗鱼似的在起什么范,他失笑道:“打住,我在你心里怎么就那么禽兽了?”季随云凑近了宋白耳边把本就克制的音量放的更低:“你季叔叔牙口不好,只好一口嫩草。”
宋白羞恼的脸都红了,抓起一个小橘子囫囵个儿的往季随云嘴里塞。
“阿白,小季,洗手吃饭啦。”这时任含桃的声音传来,宋白条件反射般和季随云分开一点不小的距离。
季随云把嘴里的橘子吐出来用纸巾擦干净后顺手揣进兜里,无比自然的应下了那声小季。他觉得还挺新鲜的,这个称呼还是第一次听到。
季随云跟着宋白去洗手,洗手间很狭小,至多六七个平方,没有干湿分离,花洒淅淅沥沥漏着一点水,下面还放着个盆接着水留作涮拖把冲厕所。
让季随云看到这些竟让宋白有些莫名其妙的难堪,倒也不是出于少年人敏感无用的自尊,那股情绪实在有些复杂。
季随云却没露出什么惊诧嫌弃的神色,他丝毫不见外地用宋白才用过的透明苦参肥皂,用宋白用完的毛巾。宋白不敢跟他掰扯,在洗手间里被亲了几下脸也只能咬牙吃闷亏。
“你们关系这么好啊。”任含桃看他们洗个手都要一起,对季随云笑道:“阿白太黏人了,可不能太顺着他。”
季随云坐在餐桌上,看了看宋白,脸上的神色呈现出一种极绵密的温柔:“阿白很乖,我很喜欢。”
宋白才拿起的筷子啪地摔了一只。
“啧,多大了还不小心,你爸在家又要骂你了。”任含桃倒没对季随云那句喜欢有什么不主流的看法,实在是在她看来自己家孩子还太小了,估计男女之情都不懂,别提什么同性恋了。
季随云说完那句后便适可而止了,宋白恼起来着实难哄。
任含桃心细,宋白跟她说季随云生病,她做菜特意做了清淡的,炖了雪白的筒子骨汤,鱼也是清蒸的,酱油只点了薄薄一层,虾仁是任含桃挨个挑过虾线后才和百合炒了,每一道菜都很用心。
季随云自然也能感觉的出来,他心里真情实感地生出些暖意和波动。这可能是第一次,有人为了他的到来,小心避着病人不能吃的发物,亲手做出一桌表示欢迎的家常菜。
“宋叔怎么不在家?”这声叔季随云喊得熟稔,仿佛已经见过多少次面似的。
宋白狠狠踩季随云一脚,觉得他真不要脸极了。
“他啊,去学校上课了,估计要晚上十点半左右回来。你们不用管他。”任含桃给季随云用单独一只小碗盛着骨汤凉着,示意季随云多吃点鱼和虾。
“现在老师真辛苦呀,这还在正月里就要上这么多课。”
季随云倒是会找话题,聊起宋华峰任含桃就滔滔不绝起来,话里埋怨居多,教书本就是费力不讨好的活,她有时还觉得宋华峰偏偏对学生都比家人还好些,不过三年过后有几个学生还记得高中班主任是谁?
季随云想刻意讨好人的时候样子又乖说话还好听,任含桃见跟他说话舒服,还以为是两人投缘,一顿饭的功夫就对季随云更多了些喜欢。
不像任含桃,宋白知道季随云是什么人,现在看他这幅讨好人的样子,像狼学狗摇尾巴,笨拙又奇异。宋白要不是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季随云对任含桃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早就钻屋里把季随云当空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