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
范质突然认为上天很不公平。
郭荣身为帝王纵然有种种不是,他不爱惜己身、他擅用酷吏、他极易动怒、他滥杀过官员也在淮南坑死过不少百姓可这些都是帝王们经常犯下的错误,以郭荣的功过,他不该沦落到今日之地步。
正是这种不公,让范质动了恻隐之心。
面对这样一位帝王的苦苦恳求,范质不忍拒绝。
见范质长久的沉默,郭荣有些慌了,连带着嗓子也沙哑了起来:“范卿”
这一声近乎哀求的呼喊将范质的思绪拉回了当下。
范质定了定心神,再抬起自己的右手紧紧握住郭荣的右手:“陛下,臣以为,赵匡胤执掌禁军近两载,此人虽善于治军,但颇具野心,所提拔之武将尽皆心腹,留此人在禁军恐酿成大祸,宜当外放节镇。”
虽然并没有直接许下承诺,但范质此番回答无疑是接受了郭荣的安排:他愿意承担起军国重任,成为郭荣的托孤重臣。
“好好好”得此回答,郭荣如释重负,他满意地收回手,身体也重新靠回榻上:“范卿所言在理,就依范卿之言,将这赵匡胤外放节镇。”
范质承下了重任,很快就进入角色,提醒道:“陛下,赵匡胤毕竟是功勋近臣,同州偏远穷困,当将其移镇至富庶节镇方能服众。”
郭荣困了,又阖上了眼:“有劳范卿提点,朕朕会注意的”
一直在卧榻后静静听着的张守恩走上前来:“范相公,今日就到此为止吧,陛下该歇息了。”
现在的郭荣极度嗜睡,范质知道到时间了,他起身对郭荣躬身行礼:“若无事,臣告退。”
郭荣隐于病榻之后,新任皇后符氏垂帘于台前,再加上范质的一手操持,周朝的军政两界开始了新一轮的权力交替。
符皇后的上台以及赵匡胤的外放只是一个开始。
但这些风风雨雨与即将离京的某人已经没多大关系了。
熟悉的俞氏脚店二楼雅间,赵匡胤再次与魏仁浦同坐一桌。
魏仁浦举起酒杯,脸上是成竹在胸的微笑:“去了节镇,你就在节镇安心待着,京中自有我为你操持。”
“一切就托付给魏相了。”赵匡胤同样举起酒杯,脸上则是一脸的轻松写意。
外放节镇早在两人的预料之中。
而郭荣通过北伐清洗禁军的计划也早早被魏仁浦识破。
通过赵匡胤在前线的不断努力,绝大部分随军武将都对郭荣的继续北伐持否定态度,进而破坏了郭荣的全盘计划。
事后,虽然郭荣可以通过调镇将赵匡胤外放,可赵匡胤提拔的那些中低层武将却稳如泰山,郭荣已没有借口再动他们。
清洗高层武将和清洗中低层武将是有区别的。
军队向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拔出来了就需要有人补上,原来的萝卜也需要新坑来埋,这些运作都需要合理的理由以及合适的手段,更重要的是需要大量的时间与工作,否则就会动摇军队的根基。
偏偏现在的郭荣以及现在的朝廷并无合适的理由,更没有这个空闲与时间。
随着酒杯的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一切尽在不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