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德用于攻营的部队虽然只有一万人,但这一万人乃是当世步兵中最为精锐的殿前司控鹤军,这个名号由唐朝武则天垂拱之际创建,至今已延续两百六十载,一直肩负拱卫皇室的重任。
经过郭威郭荣父子两人的改组,控鹤军人数大为扩充,但兵员质量、装备水平并未落下,人人皆配备全身铁甲,且屡经战阵磨练,一直都保持着皇家亲卫的高水准。
唐军本营中的两万五千人马,虽然也是南唐最为精锐的禁军以及建州兵,但无论身体素质、作战能力,还是战斗意志,都远逊于控鹤军。
张永德敢于用一万人,来强攻两万五千人守卫的营寨,其信心便来自两军的实力差距。
上了战场,特别是两方皆在万人以上的大战阵,主帅的临场指挥作用就不大了。
张永德唯一发出的指令,便是撤下损伤较大的前线部队,让在后掠阵的后备部队顶上,一直在最前线维持四个满员的指挥,持续不断地给唐军制造压力,不让唐军有丝毫喘息的时间。
攻坚战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正午,耗时整整三个时辰,周军在死伤一千余人后,终于从正面将唐军营寨撕开了一条宽约二十丈的豁口。
随后,周军便大举攻入寨内,没了营墙、拒马和弓弩的掩护,平地上作战,唐军步兵如何是能硬钢契丹骑兵的控鹤军的对手?
而且赵匡胤在回城指挥守军击退西营唐军的进攻后,也领着三千骑兵前来助阵。
陈觉立在本营正中的哨塔上,亲眼看着唐兵防线全面溃退,几千周军骑兵在营内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自己麾下的士兵就像草垛般被放倒,他面如死灰。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啊!两万五千人据营防守,如何能输给一万人?”陈觉满脑子都是问号,但没有人能替他解答,熟背的百卷兵书也没法告诉他答案。
真实的战场,从来不是文字可以描述清楚的。
“枢相,快走吧,败局已定。”林仁肇冲上了哨塔,他的甲胄衣袍早已被血水浸透,背甲上还插着三支箭矢,赖盔甲坚固,只伤到了皮毛。
林仁肇本是闽国旧将,闽国覆灭后交出军权在家赋闲,此次得唐主信任,再度披挂上阵,本想立下功绩,却没想到第一战就是大败。
“不,我军死伤并不大,我要重整旗鼓夺回营寨。”陈觉在哨塔上看得真切,唐军士兵压根就没多少伤亡,周军一攻破营墙,前沿唐军就做了鸟兽散,这才使得整支唐军大乱,并开始无序地向后溃退。
“枢相,兵败如山倒,短时间内不可能重整旗鼓!”林仁肇一本兵书都没读过,但十三岁就上战场的他,深知兵败如山倒的铁律,只要第一线的士兵溃退,整支军队便会不可逆地崩溃,主帅唯一能做的就是后撤到安全地带,收拢散兵,重整士气。
“你胡说!”陈觉已然失去了理智,压根就不听劝。
若是不能保着李璟的心腹陈觉安然撤退,林仁肇自忖难逃一死,他余光察觉到有弩箭向哨塔袭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双手抱紧陈觉,一跃而下。
就在林仁肇跳下哨塔的一刹那,两支弩箭就钉在了陈觉方才的立足之处。
林仁肇头也不回,右手夹着仍旧念念叨叨的陈觉,头也不回地向南狂奔。
又过了一个时辰,唐军本营内,便再无一个活着的唐军士兵。
张永德为每一颗唐军头颅开出了五贯的赏钱,此战周军共消灭五千唐军,余下两万唐军都向南逃窜到长江边上,乘坐船只逃去了河对岸。
一路追至江边的赵匡胤,也只能望江兴叹。
不过唐军逃得太急太快,营中的存粮以及箭矢甲胄等辎重,都成了周军的战利品。
“殿帅,营中共有存粮一千八百石,箭矢二十万支,甲胄不多,能用的只有三千具。”副将整理完收获,来帐中向张永德汇报。
“这伪唐也不怎么富庶嘛,竟然就一千八百石粮米。”张永德靠坐在原本属于陈觉的楠木坐榻上,心情甚是舒畅。
副将回道:“听俘虏说,大部分存粮都在六合县的唐营内,可惜被唐军撤退时一把火烧了。”
“确实有些可惜,我军现在最缺的就是粮米。”张永德接着问道:“对了,捷报发出去了么?”
“发出去了,一份径直送往寿州大营,另外滁州与扬州也各发了一份。”
下午申时末,两骑快马冲入滁州城,带来了六合县的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