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景轻轻推开门,步入屋内,揣着笑脸:“下官听闻有乱民扰我滁州地界,不知目前局势如何?”
李延庆瞥了他一眼,继续翻阅卷宗:“一小股乱民罢了,只敢畏缩于山林,不足为惧。”
“原来如此,是下官多虑了。”戴景低着头:“最近滁州城里风传寿州城仍归伪唐,甚至有百姓到我推官衙门来询问,下官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还请推官明示。”
该怎么回答?我哪知道李延庆只觉一阵头疼。
纸终究包不住火,偌大一座寿州城就摆在淝水边上,周军又没有足够的兵力将寿州城左近十里全围起来,这寿州城还在南唐手中的流言昨日终于是传到了滁州。
州衙里的官员们当然早有听闻,但却闭口不提此事。
方才的官员会议上,四位滁州主官就很有默契地无视了这条流言。
李延庆很清楚,戴景所谓的“有百姓来衙门问询”就是个借口。
戴景代表的是戴家,是滁州本地的豪强,他们当然急于弄明白寿州城真正的归属,所以戴景才有此问。
李延庆估么着,这戴家不光是派了戴景来打探,八成还派了人马北上寿州实地勘察,即便自己此刻敷衍过去,最迟到后天,戴家也能知道寿州城未破的真相。
但自己除了敷衍了事,还有别的选项吗?朝廷黑字白纸的捷报就躺在州衙里,在朝廷未下诏澄清之前,自己如何能否认这份捷报?
李延庆很笃定,只要自己敢说那捷报有误,赵匡胤就要领着兵马来推官衙门“查水表”了。
“你身为孔目官,这等风言风语也敢当真?”李延庆抬头盯着戴景,语气略显严厉:“朝廷捷报就摆在州衙里,怎会有假?你现在就对外张贴公告,若再有人胆敢来推官衙门胡言乱语,一律以诽谤朝廷论处!”
戴景忙不迭地回道:“推官教训得是,下官知错,下官这就去写公告。”
等到戴景匆忙离去,李延庆忍不住微微叹息:这场闹剧,究竟何时才是个头?父亲这一招棋虽然将郭荣调离了寿州,挽救了攻城部队的士气和大量民夫的性命,但对朝廷威望的恶劣影响绝对会十分深远,甚至还会危及朝廷对新收服淮南七州的统治
不,倒不如说,朝廷对这七州的统治早已岌岌可危,吴越国吃了败仗,南唐禁军就能腾出手来北上支援,而周朝在七州的驻军大多如扬州守军一般胡作非为,扬州的民变定然只是开始,估计要不了多久,乱民就会遍地开花,到时候,南唐禁军大举北上
画面太“美”,李延庆有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担忧归担忧,手头的活却不能停,李延庆重振精神,再度开始审阅卷宗。
到了下午申时末,李延庆准时放衙回家,目前州衙的公务少了,他可以腾出更多时间来思考淮南乌衣台的重构。
江宁府、扬州、滁州三地共三十七名乌衣卫的名册,已于昨日悉数归拢完毕。
李延庆吃完饭,略微沐浴一番,便坐到书桌后,翻阅名册。
将整份名册仔细看完,李延庆陷入了沉思: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江宁府的情报最难获取也最难传出,此地需配备最精锐的乌衣卫。
扬州虽然还在周朝手中,但可以预见即将民乱四起,加之南唐军即将北上进攻扬州,此地也需要配备高水平的乌衣卫。
而滁州目前由周朝牢牢把控,内部也相当稳定,又是自己亲自坐镇,此地的乌衣卫基本上只需要跑腿送信
李延庆打开抽屉抽出白纸,先将三地办事处队长的名字写上,再将剩余三十四位乌衣卫的名字分别添加到三名队长之下。
花了约莫半个时辰,李延庆初步分配好了人员。
但现在又有一个大问题摆在了李延庆的面前:长江被南唐严密封锁,该如何完成对江宁府办事处的人员调配?
总不能让全员都游泳过江吧,这不现实,不是人人都像方志和那般生猛,可以肉身横渡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