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弘殷与韩令坤两人接连调离铁骑军后,接手铁骑军的,则是王审琦、韩重赟与石守信三人,前者为都指挥使,中者为都虞候,后者则是铁骑军左右厢都指挥使。
这铁骑军新任的三名主将,皆是由赵家父子两人提拔,与赵家关系极为密切。
目前韩重赟与石守信两人,就跟随赵匡胤驻扎在滁州。
王审琦则自领一半铁骑军,攻克了寿州西南方的舒州。
而赵匡胤又与侍卫亲军步兵司主将李继勋关系密切,两人早已结拜为兄弟。
同时殿前司都指挥使张永德,与赵匡胤关系也很是匪浅,两人经常结伴狩猎饮酒。
这样一张以赵家父子两人为中心的庞大关系网,笼罩了大半侍卫亲军和殿前军,郭荣想动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会遭到巨大的阻力。
吴观不由感慨道:“赵家在禁军中广结人脉,如今已壮大到如此地步,难道圣上也视而不见吗?”
“郭荣,嘿。”李重进冷笑道:“他当然清楚,如今这局面不正是他放任的结果吗?”
赵家在军中罗织关系网,李重进当然也不是善茬,不过他在禁军中待得时日远不如赵弘殷长久,目前最主要的心腹,是步兵司下辖左右厢的两位都指挥使,赵彦徽与张令铎。
赵彦徽作为李重进的副手,与李重进一道驻扎在寿州城西边大营。
而张令铎则作为李继勋的副手,与李继勋共同负责城南攻城事宜。
就目前情况而言,李重进在军中的势力是远不如赵家的。
但这正是由于郭荣的偏袒所致,故而李重进心中抱有怨气,并且时刻想着打击赵家势力。
在收到三子李延庆递来的扬州密报时,李重进敏锐地察觉到了削弱赵家势力的良机,并指使吴廷祚将密报转呈给郭荣。
吴观略作思索,劝慰道:“正所谓物极必反,赵家势力膨胀至此,加之赵弘殷已然病危,往后赵家定然会逐渐萎靡,扬州之事只是开始。”
“这当然只是个开始。”说着,李重进抽出白纸,提起笔,写了份简短的密信。
吴观在旁观摩,越看,心中越是震撼:相公这计策,是否有些太过了?
将信纸折叠好塞入空白的信封中,李重进将信封递给吴观:“派人将这封信递给城南的张令铎。”
吴观接过信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李重进瞥了他一眼:“你是我的掌书记,想说什么,直言便是,没必要遮遮掩掩。”
吴观犹犹豫豫地说道:“相公,此法当真可行吗?是否会有些不合人道。”
李重进并未动气,坐在椅上,略显疲态:“妇人之仁难以成事,我决不能坐而待亡,既然郭荣不愿打击赵家,此事就让我来代劳。”
相公之法,下官不敢苟同吴观很想脱口而出,但他很明智地、很勉强地止住了。
吴观捏着信封的手轻轻发颤:“下官明白。”
望着吴观向营帐门口行去的背影,李重进眼中流露出审视的目光:吴观作为掌书记,勉强还算合格,但他能否成为合格的谋士,还需经过检验,心怀妇人之仁者,在乱世是绝难成事的
走出营帐,吴观掂了掂手中薄薄的信件,只觉如提秤砣。
相公提拔自己于微末之中,举荐才学浅薄的自己为掌书记,自己难不成还要辜负相公的期待吗?
但若是这封信确切地送到张令铎手中,又有多少人会因这封信而丧命?
吴观立在原地,不敢去回想方才在信上见到的内容,但那几行潦草的字迹,却无端充斥着他的脑海,令他难以自拔。
老天,我到底该如何选择?
吴观仰头望天,天空是一片沉寂的黑。
踌躇再三,吴观下定决心,捏紧手中的信封,坚定地朝黑夜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