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谦和提醒道:“不止如此,朝廷此番还要征收寺庙所用的铜像。”
李延庆闻言拿起诏令又看了一眼:“确实如此,即便是得到朝廷敕额的正规寺庙,也只能保留铜钟和法器,佛像还是要上交朝廷的,大相国寺里,重达万斤的实心佛像足有七八座,这下都要铸成铜钱咯。”
还好自己年初就将大部分现钱都换成了地皮李延庆庆幸之余猛然惊醒:
这不就是古代版的央行放水吗?朝廷收缴天下铜器铸造成铜钱,如果新铸造的巨量铜钱全部被朝廷用来购买商品,并且流入市场,那市面上钱的数量就会随之翻上数倍,这就会导致百姓手中的钱贬值数倍,产生的价值差就全都被朝廷拿去了,这妥妥的就是朝廷印钞放水薅羊毛啊!
张谦和虽然不懂这些金融术语,但最朴素的钱币概念还是明白的,面带忧色地说道:“若真如郎君所言,这些铜器铜像都被熔铸成铜钱,那恐怕咱们手里的钱都会不值钱了。”
“是啊,我们手里的铜钱都会掉价数倍。”李延庆转头望了眼窗外:“此时此刻,开封市场上能够长久保存的商品,能够买卖的地皮房屋,估计都被疯抢一空了。”
都城的百姓没几个蠢货,在得知朝廷要大规模铸造铜钱,第一反应恐怕就是抱着家里的钱直奔市场,买一切能够长久保存的商品,譬如瓷器、布匹和农具。
张谦和这才想起,自己的床头柜里还有三十多贯现钱,那是李延庆这一年来发给他的薪俸。
“郎君,在下还有点事,可否先行告退?”张谦和虽然内心急切,但还是维持着礼貌不失尴尬的微笑。
“可以。”李延庆一眼就看穿了张谦和的心思,微微一笑:“要不要我借你辆车?”
政事堂中,三名宰相正在批阅公文。
范质和李谷两人老神在在,范质家里本来就没什么余财,李谷则是早在去年就已将大部分浮财买成了城里的铺面,两人完全不慌。
王溥就不一样了,他慌得要死。
平日里,王家的财权都归王溥的父亲王祚所掌管,而王祚去年被任命为颍州刺史,已有近一年未归开封。
王溥本人并不善于理财,家里的财务也基本不过问,散了朝要么找朋友喝酒赋诗,要么关在书房里编写史书。
所以这一年多来开封城里的种种变动,王溥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郭荣今天宣布禁铜之前,也没提前和三位宰相通气,所以王溥家里二十万贯现钱一直好好地躺在仓库里。
虽说散朝之后,王溥就立刻派了亲信回家里报信,要家中赶快用马车拉钱去市场里扫货,什么丝绸布匹,什么玉器瓷器,什么房产地皮,只要是能买的,通通买回家。
但王溥本人却还得在政事堂处理公务,他心如火烤,若是家里人没能将现钱快速换成固定资产,那后果将会很严重
终于捱到了放衙,王溥提起官袍,冲出政事堂,招呼亲随立刻直奔家中。
到家里一看,王溥却并未见到想象中货物满盈的样子。
王溥慌忙找来妻子一问,才晓得家中仆役刚驾着马车抵达市场,六成店铺早已关门歇业,剩下的要么是些卖食品的,要么就是些坐地起价的店铺。
商人也不傻,既然晓得朝廷要大肆铸钱,自然不会傻乎乎地维持原价。
“郎君,市场上已经没东西可买了。”妻子哭哭啼啼地说道:“家中的现钱现在只能堆在仓库里。”
“遭了遭了。”王溥额角冒出一丝冷汗,他已经能够想象到父亲王祚会如何写信臭骂自己。
但王溥旋即就反应过来:自己可是当朝宰相!陛下颁布禁铜诏令前却未与自己商议,自己有权劝谏陛下,甚至可以制止这份诏令的施行!
见妻子已经有些站不稳了,王溥连忙扶住妻子:“不要慌,为夫有法子。”
接着王溥高呼:“侍女呢?速将大娘子扶回卧房!仆役呢?快备车,我要去大相国寺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