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茶壶,李延庆替吕端满上一杯:“这九经如此好卖,让人看了着实眼红,大郎你觉着,这生意我能不能掺一脚?”
终于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吕端若有深意地看了李延庆一眼:“三郎家室贵不可言,还差这点小钱?”
“这你就会意错了,我家中兄弟五人,阿爹最中意的又不是我,虽然现在他养着我,但我总归要未雨绸缪吧。”
其实,李延庆也不知道父亲李重进到底最重视哪个儿子,李重进在几个儿子面前甚少真情流露,李延庆只是临时编了个借口。
“可惜,这你就问错人了,我就是个做账的,上面的人吃撑了,我从他们吃剩下的碗里拣点残羹冷炙,仅此而已。”吕端不为所动。
“那大郎觉得,我应该找谁问这件事呢?”李延庆不依不挠。
“这我不方便说。”吕端轻轻摇了摇头:
“透露给三郎我自己的情况,这没什么要紧,毕竟我们也相处这么久了,三郎为人稳当我是清楚的,可我不能、也不敢说出背后的主使,毕竟这关系到我的官身,还望三郎体谅。”
吕端的推脱在李延庆的预料之中,他装作愣了愣,微微一笑:“我懂,好了这个话题打住不聊,也该吃饭了。”
李延庆已经听到了屋外传来的脚步声,不止一人。
司徒毓一去催促,精美可口的菜肴就如流水般呈了上来,三人此番都吃得很是尽兴。
饭后三人结伴回国子监,一路上李延庆与吕端谈笑风生,半句都不再谈及九经。
两人的目的都已达到,吕端得知了李延庆的真实目的:李家依然对九经有所欲求。
李延庆也证实了心中的一些猜测:“吕端应该与尹拙关系密切,他作为国子监的主簿,替尹拙做假账,好让尹拙肆意挪用国子监的卖书款。
而自己的父亲李重进之前曾表现出对九经的兴致,引起了尹拙的警觉,正巧自己入学国子监,他就派吕端来监视自己。
而尹拙历仕五朝,在朝中的关系盘根错节,吕端若是背靠尹拙,也许就可以解释,为何在历史上,吕端区区一个非进士出身的官员,升官速度如此飞快。”
回到书斋之后,李延庆继续未尽的抄书事业,在抄书的时候,李延庆就开始思考起尹拙与吕端来:
“不,我之前的猜测有点问题,卖书也好,做假账也好,都是些寒碜的活计,爱惜名声的儒学家应该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听说这尹拙尤其好名,为官几十年从来都是以清白示人”
“为了贩卖九经的这笔巨款?这倒也有可能,这国子监曾经虽然没有什么油水,但自从去年先帝郭威颁布诏令,让国子监拥有了印书贩书的权力之后,这国子监就有点起飞的意思了”
“所以,为了这笔巨款,尹拙放弃了来之不易的名声,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尹拙也就是这么个货色了”
抄了一阵子,李延庆心中又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自己不应该以今人之思维来揣度古人。
“尹拙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好名声,他会为了这笔卖书款,而自坏名声吗?”
若是放在后世,多得是官员为了钱而知法犯法。
李延庆心中思考一番,觉得尹拙却不太可能为了钱而放弃名声。
“所以,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这尹拙其实只是个马前卒,他背后也许另有主谋,这位主谋能够让尹拙心甘情愿地放弃积攒几十年的名望,贪污挪用国子监的卖书款”
“若是这个猜测正确,那么这位主谋恐怕是朝中的某位大人物”
“而且,尹拙看起来应该并没有很庞大的势力,要不然,他为何会沦落到国子监这等闲散无权的衙门来捞钱?在政事堂、在三司,想捞钱不比国子监容易便捷得多?哪还用费尽心思地卖书、做假账呢?”
“所以,这个猜测是很合乎逻辑的,这个大人物在朝中拥有庞大的势力,尹拙这样的国子监祭酒都只是他手中的一环,这位大人物通过尹拙,来攫取贩卖九经的大部分收益,同时还可以让吕端这个没有出身的官员飞速升阶”
“那么,若是真的存在这么一位大人物,那么他是谁?自己又该如何证实这个猜测呢?”
李延庆脑海中灵光一现:“书铺!”
“前些日子开封城里不是多了几家卖九经的书铺吗?也许是嫌国子监卖得不够快,来钱太慢,又多弄了几个卖九经的书铺出来”
“顺着这几家书铺去查,也许能查出些蛛丝马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