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身符值几个钱,郑重其事的送不怕人家笑话啊!”
您这真是小看了吴曼怡女士。
海芷兰:“那是平安符,人家什么也不缺,送个平安是好意头啊!你听我的罢。”
孔秋实听进去了。
如果是从前,孔秋实绝对不会那些事跟女儿半商量半闲话的聊,两人素来没什么共同语言,一般都是‘吃晚饭了吗?’、‘吃了’、‘习惯吗?’‘习惯’,然后就挂电话了,现在倒是什么都能说两句,海芷兰的提议,孔秋实大多也能采纳。
总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海芷兰拿开玻璃罩子,给含羞草浇过水,给胖奶奶发了信息问她有没有‘高人’可以介绍给陶老师,当然有没有得到回复。
复习了小半刻,忍不住又捡起了《吴氏手札》。
——自己真是被玄学耽搁了的三好学生啊!
吴戒律的手札海芷兰已经看得七七八八,这位先人的形象在她这里也有了模子:这是位国字脸、浓眉大眼非常正派的道长,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法术不好不坏,什么都是中等,唯有一颗心是上等,平生为人处世,绝不有愧于心。
海芷兰往前翻,看的是另一位先祖的‘日记’,这位先祖没有如吴戒律先生一样做序,对自己及要写的东西有一个基本说明。比之吴戒律先生言简意赅,这位先祖要肆意得多,自称为‘吴二’,他的‘日记’主观色彩非常浓厚,善于情节描写,剧情跌宕起伏,内容奇幻诡秘,给海芷兰的感觉像是在看志怪小说。
海芷兰从吴二先生这里,找出了一则与今日所见相似的,名为《书茶馆请冤琴女》——吴二先生有给‘日记’命名的习惯。
清代茶馆分为好几种,有卖茶为主开在城市繁华地带,后来北京人称的清茶馆;有以卖茶为主开在郊外环境颇简陋的,称为野茶馆。
什么是书茶馆呢?卖茶,还兼营说书说唱的,这是当时人们娱乐的好去处。
这茶馆名字叫做春风得意楼,是这一块出了名的好耍处。这一年出了正月之后,客人络绎不绝,堂上绝无虚席,原是老板请了名角登台。戏看到一半,下头两个客人为了一碟水晶糕之故打起来了,拳脚无眼,一杯热茶打翻,烫坏了茶馆里弹琵琶的秋月姑娘的脸颊,至她毁了容貌。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必定是赔了钱财的,可二八少女一张芙蓉面,多少钱财也赔不来。
秋月姑娘投了井。
那年头一口井是很贵重的财产,这口井是茶馆的私产,纵是生命可贵,也不能平白蒙受损失。这姑娘的老汉是个说书先生,被茶馆勒令赔偿。说书老汉死了女儿,赔了钱财,也不愿意呆在茶馆,他不受茶馆雇佣,自然是可以走的。
这老汉一走,春风得意楼就出了事,那两个为水晶糕打架的又在茶馆打了起来,打得面红耳赤。一个人揪着另一个的衣襟将他摁在茶园院子里的沸水锅里,烫得面目全非,当场毙命。
怪就怪在,这行凶的见人死了,自己也一头栽进了锅里,那锅也不深,这人烫得嗷嗷直叫也不跳出来,直至把自己烫个烂熟。
一连两条人命,官府自然要盘查的。当时再次的衙役头头姓纪,见多识广,本就觉得此事诡异,探查现场时发现两人坐的凳子上有勒横,应是琴弦所至的痕迹。纪捕头虽然职务不算特高,但朋友遍天下,私下让茶馆老板请了一位‘半仙’,这位半仙也是有真本事的,一番做法之后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回去想招,却没想当晚便惨死。
原是半仙吃饭之时突然脑袋往下一垂,手上的筷子从眼中刺入脑后,当场毙命。
同桌的徒弟吓得命去了一半。
现场极其可怖。
纪捕头想起半仙昨天所说——‘这孽障附在弦上,弦有多细,略一截附在人身,谁能察觉,它眼珠子就都盯住了你。找准机会使一使坏,谁也不是金刚不坏之人,不遭难?’
半仙可不就着了道,被它拍了后脑勺。
纪捕头强自镇定下来,当夜就把秋月姑娘的老汉寻回来,这也是半仙吩咐的。这老汉真如定海神针一般,这茶馆老板与纪捕头对这老汉好自荣养,比亲儿子孝顺百倍,茶馆里果然再没有出过事情。
吴二到这茶馆之时已经是事发半年之后,这茶馆阴气森森,只因这鬼物自始至终不出手,却连他也寻不到鬼物踪迹。
吴二先生载——这种得了造化,附于物件上的鬼怪最难对付,若附于丝竹、笔墨、书册等集人之执念之物上则加一等,若附于佛像、或被人立像受香火者,则更加一等。
吴二所学,奈它不何,只能与茶馆老板约定,等老汉辞世之后他再来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