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和咱们大清之间隔了一个太平洋,坐船要三个月才能到,怎么,你想去美国?当华工可不是好出路撒,还不如去闯上海滩。”刘彦直对这个小伙子很有好感,谆谆劝诱。
“美国我是不敢去,上海滩太远,长沙城还差不多。”陈阿庆说,“我有一个堂哥叫陈阿生,十年前跟人去了美国,听说在旧金山开店,这几年也没个信来,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太远了,离家几万里,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家里也不知道,你说这多吓人撒。”
刘彦直心中一动:“陈阿生,他是跟谁去的美国?”
阿庆说:“阿生哥跟林大人当听差,林大人死后,他陪着小姐去美国找姑爷。”
“林大人是江东布政使?叫林怀远,林家小姐叫林素?”
“五叔,你咋知道?”
刘彦直仰天大笑,他记得林素是湖南籍,没想到转了几个弯,居然彼此之间都能扯得上,这真是缘分,不过这事儿和阿庆就不用细说了,说了他也不懂。
有了这层关系,刘彦直更觉得阿庆亲近,便问他五婶是得了什么病死的,这下阿庆吞吞吐吐起来,顾左右而言他。
刘彦直觉得有蹊跷,停下正色道:“阿庆,你觉得五叔好糊弄么?你五婶子死于非命,她在棺材里都不瞑目,你还故意瞒着你五叔,你不怕你婶子夜里去找你?”
陈阿庆左顾右盼,欲言又止,刘彦直知道他顾虑的是什么,便道:“你觉得五叔没本事报仇吧,你看这是什么?”说着打开皮箱,里面放着一摞衣物,衣物上赫然摆着两把锃亮乌黑的驳壳枪。
刘彦直抄枪在手,两手在皮鞋跟上蹭了一下上了膛,看也不看,朝天两枪,两只黑漆漆的乌鸦坠地。
陈阿庆目瞪口呆,没想到文弱的五叔竟然是彪悍的双枪悍将,他扑通跪倒哭道:“五叔,俺婶子死的冤屈啊。”
刘彦直道:“你慢慢说,五叔不会让亲人死不瞑目。”
墓园门口有一座看坟人的小屋,看坟人不在家,三人坐在屋里避雨,听陈阿庆讲述五婶的死因,他语言表达能力不强,啰啰嗦嗦的絮叨了半天,刘彦直把线索事件捋了一下,真相渐渐浮出水面,有了大致的轮廓。
陈永仁是陈家同辈兄弟中排行第五,但一母同胞只有个姐姐早就嫁到外地去了,家中就他一个独子,十七岁那年,家里通过媒人给他找了个媳妇,是本县花明楼的刘姓女儿,和永仁同岁,知书达理,贤惠文静,两家结了亲之后,陈父就亡故了,没了父亲管束的陈永仁一心想闯荡世界,老母亲和已经身怀六甲的妻子管不住他,只得任由他一意孤行。
起初,陈永仁只是在长沙城晃悠,后来结识了一帮外地朋友,心更野了,竟然抛下老母娇妻,要漂洋过海去美利坚花旗国做生意见世面,家里给他凑了几百两本钱盘缠,含着泪将他送上去广州的马车,这一别就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