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云比皎皎也没大两岁,是娜仁看着长大的,她自然不能眼看着伴云过去受苦受难渡劫。虽然如今那日苏风头正盛,不怕伴云被欺负,但后宅间的手段与繁琐事哪里是能够说清的?还是她这个皇贵妃出面撑腰,更容易叫那些内宅妇人忌惮。

这里头的门道,无论宫内宫外,大家都一清二楚,便更能品出皇贵妃对娘家侄女的看重。

景阳宫里,钮祜禄贵妃捧着杯热茶坐在窗边,感慨着叹道:“自古来,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后,比得就是素日德行了,若是素日张扬跋扈太过,风头过去了,也可以说好日子就过去了。若能谨慎小心明哲保身,恪守为人臣子之道,才算是百年可期。也不知这靖勇镇国公府一脉,能走到哪一步。”

言罢,微微一顿,见身畔宫人低眉顺眼地摆出敬听的姿态,又觉着无趣,呷了口茶,随口道:“不过是个侄女,皇贵妃便心疼上心得这样,等大公主出嫁了还了得?”

这会,宫女才笑着接了一句,“到底是娘家侄女,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女儿却不是亲生的,这里头的说道也不小,谁知道皇贵妃是怎样想的呢?”

她笑呵呵地本只是随口一说,钮祜禄贵妃却登时面露冷意,微微拧眉,斜睨她一眼,“这话,别叫本宫听到第二次。”

那宫女自知失言,忙忙应是,低着头退到一边,没注意到钮祜禄贵妃冰冷的神情。

又一时,钮祜禄贵妃的陪嫁嬷嬷捧着一小碗汤药进来,先奉与钮祜禄贵妃:“这新得的坐胎药的方子,头回喝,您仔细些,怕有什么怪味。……这是怎么了?你下去吧。”

钮祜禄贵妃一声不发,将药碗端来捧在手上。那宫女眼圈微红,一双杏眸水光盈盈,一被嬷嬷问起,抬起头来欲说还休地望着她,可怜兮兮的。

嬷嬷心中不喜,却还是温声叫她下去了,等那宫女身影消失在眼帘中,方柔声问钮祜禄贵妃:“可是怜儿哪里做得不好了?奴才下去罚她。”

“她没有什么不好的,是额娘老了,看人的眼光不好了。”钮祜禄贵妃神情淡淡的,眉梢轻挑,讽笑道:“这样的人也送进宫里来,只怕不是固宠,是给我添罗烂的!”

嬷嬷苦笑着道:“家里是太着急了,只是眼看着孝昭皇后去了也有几年,万岁爷的香火情一年一比一年淡,您这边又迟迟没有消息,才想出送人入宫这个不得以的下策。不聪明也罢了,好歹好掌控。若是如佟贵妃一般,养出宜妃、德妃那样两个,只怕才会头疼呢。”

钮祜禄贵妃轻嗤一声,“头疼?我是不怕的,就怕她没那让我头疼的本事。万岁爷对二姐姐的香火情未必没有……只是没照到咱们家罢了。”她微微垂眸,晃了晃手中的药碗,仰头大口饮尽了,然后随手将药碗撂在炕桌上,满是不屑地道:“眼看着是比着当年盛宠的安嫔找的人,倒也有三四分想象,可却无半分神韵,也不想想,这样岂不是更使万岁爷厌恶?额娘终究是老了,这事,若是与嫡额娘办,没准还能更干脆些。”

嬷嬷面色一变,呐呐道:“娘娘……”

“我不过随口一句罢了,嬷嬷何必当真?”钮祜禄贵妃在宫女的服侍下漱口,然后慢条斯理地用绢子拭了拭唇角,不急不缓地道:“家里的兄弟们不安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嬷嬷帮我递个话出去:如今阿玛不在,我在宫里也不如二姐姐当年,若是他们闹出什么乱子来,可就没人压着了。”

嬷嬷一愣,面带忧色地看了她一眼,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能诺诺应声,道:“老奴会嘱人好生与几位爷说的。”

“但愿有用。”钮祜禄贵妃徐徐扶了扶鬓边的梧桐叶掩鬓,神情复杂。

无论嫔妃们私下如何议论,娜仁的目的最后还是达成了。伴云过门没几日,定国公夫人入宫请安便带上了身上仅是五品诰命的伴云,越过众多儿媳妇,可谓是叫伴云傲视群雄。

诰命请安,娜仁往日是不爱见的。自打将手头的宫务分出去之后,除了年节之拜,她便只见素日往来多的,最多哪个熟人引荐的赏个脸,定国公夫人并不在此列。

但这回她带着伴云入宫,娜仁少不得见一面。谦卑恭谨地侯在宫门外的定国公夫人一听通传便松了口气,心道这一步走对了。

敲开了永寿宫的门虽代表不了什么,却绝对比入宫一回只向贵妃或四妃请安有脸多了。

“玛嬷。”伴云上前一步扶她,定国公夫人笑吟吟地握住她的手:“走吧。”

娜仁见了定国公夫人的事很快便在宫中传开,下晌皎皎从撷芳殿回来,不忘问娜仁:“伴云姐姐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