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太子身边不干净。”娜仁替皎皎理理凌乱的鬓发,对着兰嬷嬷微微点头,道:“本宫既奉圣命统领六宫主理宫务,有训导嫔妃教责宫人之权,今日,本宫要发落了太子身边的人,不算逾矩吧?”

兰嬷嬷忙道:“奴才岂敢,请贵妃娘娘示下。”

“这三个人,不安分,也不知是得了人的吩咐还是收了人的钱财,倒也没什么差别,传本宫的话,杖三十,不论生死,赶出宫去,凡贴身财物、衣饰、物件,一概不许带出宫去。”娜仁眉目冷冷,脊背挺直,威势天成,“宫里的规矩,怕是有些人都忘了,既然风气不正,那就由本宫来正一正。太子乃国之储本,容不得有些人用那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算计!”

兰嬷嬷见那三人惶恐不安的样子,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先道了声“嗻,谨遵贵妃娘娘教诲”,见太子眼圈红着,更是心疼,忙道:“太子爷不怕,没事儿了。您说,究竟怎么了?嬷嬷来了。”

太子将将止住泪的眼眶又有些湿润,指着那三人,却不知要怎么说。皎皎拍了拍太子背,对兰嬷嬷道:“有人借着他们要把有些话传到太子的耳朵里,毓庆宫里的人刻意引太子出来,只是这事还好,若是再大些,有人想要谋算太子的安危,嬷嬷,您算算这责任您担不担得起。太子身边的宫人挑选都要慎之又慎,日常出行也定然是要放到心上的。”

兰嬷嬷一福身,余光在那三人身上掠过,什么都明白了,面上却恳切地对皎皎道:“遵公主教诲,老奴不敢有半刻疏漏。今日是老奴办差不力,自当请罚。”

“罢了。您是仁孝皇后身边的老人了,待太子的心是没得说的,下次不要疏忽就是了。皎皎,你也是,与嬷嬷说话尊重些。太子吓坏了,带太子回去,记得熬一副宁神汤喝。”娜仁轻描淡写地点了皎皎一句,却不是冲着皎皎说的。

兰嬷嬷果然上道,听她此言,忙道:“老奴万不敢当,公主身为皇上长女,又身为太子长姐,训教奴才本是应当的。娘娘的吩咐,老奴记住了。”

见她满面忧色的,太子抿了抿唇,却没直接上前,只攥住皎皎的衣角,另一只手又扯了扯娜仁的袖口,问:“慧娘娘,皇额娘——”

“她永远是你的皇额娘,你唯一的额娘。”娜仁揉了揉他的头,笑了,“她是一个值得你用一生铭记在心里的人,她……是个好人。”

娜仁神情微有些恍惚,长叹一声。

皇后一生,虽有些心思谋算,大体上倒也配得上“坦荡”二字,不算坏人。

太子想了想,重重地点点头。兰嬷嬷霎那间眼圈都红了,满是感激地看了娜仁一眼,冲着太子招手:“太子爷,来,回毓庆宫,老奴给你煲汤喝。”

等太子走了过去,她牵住太子的手,对着娜仁与皎皎福了福身,道:“老奴拜谢贵妃娘娘,大公主。”

她口吻平静,却不难看出郑重。

目视她牵着太子走远的背影,娜仁不知怎地联想到乌嬷嬷——她最近又开始围着留恒忙活,每日给福宽和留恒身边那些人上课,比之鬓角斑白的兰嬷嬷,乌嬷嬷应该称得上是晚年顺遂。

那就是叫人心中满足的。

陪着她,乌嬷嬷背井离乡,从一望无际的草原走进四四方方的宫墙,她便要担负起乌嬷嬷的余生。

仁孝皇后临终前安排好了兰嬷嬷,却又在兰嬷嬷执意留下后释然而放心地交托太子,也算是松了口气。可惜兰嬷嬷,照顾着太子,掌管着毓庆宫,只怕晚年‘安宁’这两个字是搭不上边了。

不过大家交集不深,娜仁也不过随意感慨一下。太子去了,她才方便碰碰皎皎的背,柔声问:“背后怎样?撞到哪里了?”

“还好,方才疼,这会过去了,应该没碰坏。”皎皎摇摇头,面色还微微有些白,手肘上的擦伤是方才为了支住什么不碰伤头而留下的。

娜仁心疼极了,道:“咱们这就回去。”又命人传轿辇来,留恒嘴里“啊——啊——”地叫着向娇娇伸手,福宽紧紧抱住他,皎皎对着他,面色柔和些许,“莫怕,姐姐无事。”

只是——皎皎目光落在跌落在地碎成两截的翠钗,面带着遗憾与痛惜。

娜仁仔细检查过她的头,此时为她理了理发髻,道:“不要心疼那钗子,额娘箱子里还有几块那样的好料,给咱们皎皎再打几支钗子。”

皎皎仰头看她,灿烂一笑。

娜仁心都化了,揉揉她的头,又揉揉留恒的小脑瓜,“走,额娘带你们回家。”

御花园里这一场风波给宫中带来多少波涛汹涌。

这事后宫的女人大半都出手推波助澜了,赫舍里家自然是当仁不让当之无愧的主谋,康熙命人彻查此事的同时,心里多少已经有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