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在人离开后,脸色才稍微缓和,对刚才的解释似乎也接受,趋步来到韩嫣身边坐下说,“小嫣,匈奴来了使者要求和亲……”
“我想睡觉了。”韩嫣对他的说的事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打个哈欠向床榻走去,刘彻略显诧异,他本来还想说说朝堂上主婚和主战两派吵得不可开交的事,但韩嫣意兴阑珊,他心里叹口气,连个倾诉烦恼的人都没有,有些委屈,见韩嫣褪去衣裳准备躺下了,唇边又勾起一抹狡猾的笑,把委屈都抛开,跟上去说,“我们一起睡。”韩嫣不迎不拒,由着他去。
翠绿的竹子搭建的水榭跟周围朱红玄黑的庄严建筑形成鲜明对比,清雅别致多了,四面挂着竹帘遮阳。初夏,一池荷花打着花骨朵,含羞待放,荷叶在微风的拂动下摇曳生姿,亭亭玉立。水榭里的软榻空着,韩嫣趴在榭台的边缘,用手撩拨水面,漾起层层涟漪,就像个孩子发现新事物般,百玩不厌。
“小嫣!”惊喜的声音远远传来,韩嫣听人叫自己,慢慢转过身,双手手肘支撑着身体稍微抬起,看到来人穿着匈奴的服饰,大步流星的穿过曲桥进入水榭。
“远处看到你,都差点认不出来呢!你们汉人真麻烦,一个桥还搞得七曲八弯的!”匈奴人叨叨着说话,见韩嫣傻愣愣的冲他笑,有点像呆子,犹豫的问,“你……你不会不……不认识我了吧?”
“休磾。”韩嫣的声音轻柔悦耳。
休磾觉得那声音跟在自己耳边低语一样,看着韩嫣躺在地上,一只脚曲起,另一只脚搭在膝盖上面一上一下的摇,白皙的脚踝在淡淡的阳光下有点晃眼,休磾发现自己一直盯着别人什么地方看时,老脸一红。
韩嫣眯着眼睛观察他,看他脸红了就觉得好笑,果然还是单纯的性子,“你就是匈奴来的使者?”
“啊?恩……”休磾听出他的音调懒散,关心的问,“你病了吗?怎么怪怪的。”
“怪?呵呵~”韩嫣没有否认,朝他勾勾手指。
休磾疑惑的靠过去,韩嫣凑在他的颈子边嗅了嗅,“你身上有股味道。”
“真的假的?” 休磾大惊失色,忙在自己身上左闻闻右闻闻,“马粪的味道么?”丢脸丢大了啊……韩嫣被他问得一怔,哭笑不得,他指的其实是青草雨露的味道,刚想解释,就越过休磾看到站在曲桥上铁青着脸的刘彻。
刘彻死死盯着水榭内的人,目光宛如利箭,但没有进来而是拂袖离去,韩嫣无所谓的笑了笑,有种说不出的怅然。休磾怔怔地,他觉得面前的人似乎没了早些年见到时的神采,就像一颗星星到了尽头,终将陨落。这样的星星应该挂在广阔的天空,而不是窝在小小的被条条框框固住的天里,即使流逝也要滑出最绚烂的花火。不知哪来的勇气,他又一次提出,“今天我就回匈奴了,小嫣,不如你和我一起走吧。”
韩嫣凝视着他真诚的脸,片刻,又转过脸望着水榭外面,眼里不带任何希望如死灰般,“我出不去,路上保重。”韩嫣知道刘彻不放手,他根本走不了,死了到一了白了,如果跑了,还是去匈奴,那就会违背自己曾经的诺言,更会连累自己的家人。
他忽然想起十五岁时,王太后对自己的提问,他曾经希望永远不会有面对最后一个问题的一天。今天却是避免不了了。
高座上的那个女人冷静的提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她不要回答,只要面前的孩子心里有答案就行。
“如果有一天,你落到弥子瑕般的下场,你会恨吗?会想要报复吗?”
如此尖锐的问题让韩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你会成为第二个中行说吗?”
弥子瑕受宠后失宠,他恨过吗?中行说当年被汉文帝送到匈奴,中行说心中记恨,便利用匈奴的铁骑报复大汉,自己会这样吗?
他思考了很久,摇摆不定,会恨吗?会报复吗?但在见到等候在外的人那张担忧的脸时,刹那,答案浮现,清晰无比。
韩嫣回到寝宫,刘彻拉着脸坐着,见他回来,脸色黑如锅底,敏感的盘问道,“你和那匈奴人什么关系?”
“加上这次,我们只见过两次。”韩嫣实话实说,自己是婴儿时也算的话就是三次吧。
“才两次?才两次就那么亲密?”刘彻满是怀疑,“除了那个女人现在又勾上这个匈奴人!你到是说,还有多少人是我不知道的?”刘彻虽然嘴上说着不追究,但那件事在心里始终是根刺。
勾搭?韩嫣捏紧了拳头,青筋绽出,胸膛剧烈的起伏,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最后却慢慢的,慢慢的平和下来,凄然一笑,“你竟然没忘何必装大方?你想怎么罚就罚好了。”韩说着便坐下,摊手道,“我这才是大方,要杀要刮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