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义握紧手中的合同,“我要考虑一下。”

顾南朔点头:“当然。但请李老板尽快。毕竟知道你的决策后,我才好做下一步规划。”

“我会的。我儿子还等着我。就是你有时间拖,我也没有。”

——

李家。

对于卖厂救人一事,李家上下自然是都认可的。但对于厂子卖给谁,如何卖,几人看法不一。

李老太太有顾忌,一方面憧憬着如果顾南朔完不成指标,他们白得五万块好处,厂子还是自己的。五万块已经足够他们救出孙子。一方面她又觉得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太少了,心有不甘。因此左右摇摆,举棋不定。

李守义却有些意动,

老婆刘氏看出他的想法,问:“你想答应?”

李守义神色复杂,“玩具厂是我的心血,我当初费了那么大的劲才把它办起来,又起早摸黑一点点做好,有了今天的规模。但凡有一点可能,我都不想失去它。”

“但是就算签了这份合同,你能保留的股份也只有百分之三十,还失去了经营权决策权,那这厂子还是你的吗?而且按如今的卖价十二万算工厂的市值,他只出五万,等于你出了七万。结果他获得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你只有百分之三十?这是个什么算法?还有欠政府那笔三万的债呢?算他的还是你的?”

“算公司的。公司盈利后按之前的规矩还。”

刘氏翻了个白眼,“那不还是等于有你的一份?想得可真美!”

李守义指尖划过协议,“他若能达到定好的业绩标准,我们手里即使只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也不亏。”

“你觉得他达得到吗?你这玩具厂开了三年,有哪一年同比增长超过百分之两百?你这还算是经营有道了。人家经营不善的,不说同比持平,不亏都算幸运。他如果说个第一年百分之一百五,第二年两百,第三年三百。虽然有点夸张,倒也不是没有天才能够做到。但你看看他提的,三百,六百,九百!他当自己是什么?神仙?世上可能有天才,却绝不可能有神仙!”

李守义蹙眉:“他说了,如果没做到。我有权收回他的股份,五万块不退。”

刘氏心中一紧,面上强装镇定,嗤笑说:“这话你也信?”

“合同是有法律效力的。”

“话是这么说。但这世上签了合同还被坑的少吗?”

李守义一顿,这倒是句实话。

“守义,我知道你舍不得厂子。我也舍不得。办厂不容易。当初我是看着你怎么风里来雨里去的。家里积蓄全部压了还差不少,为了借钱,你一家家的跑。为了政府的手续,你在领导门口一等就是大半天。大家都说你是疯了才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去干这种投机倒把的买卖,说你这是要做资本家。那会儿你受了多少罪?”

这话让李守义十分触动。过往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现,那些创业的艰难和辛苦都没打到他,却败在了亲儿子的手里。可笑!着实可笑!

刘氏叹息:“可是舍不得又能怎么样呢?我们不能因为舍不得就去冒这么大的险!儿子在澳城是怎么一步步输掉家底的?不就是先让他赢给他甜头吗?你也说了这是骗子惯用的伎俩。既然如此,你难道不觉得这合同上提出的不达标股权收回,钱款不退的条款,跟这些伎俩差不多吗?

“尤其他还设定了那么高的增长率。他若有心达标,难道不该设个实际点的增长幅度?你觉得三百,六百,九百正常吗?既然不正常,为什么要这么设?完不成他可就要白送我们五万块钱,还浪费三年时间。你不觉得这里面不对头吗?”

李守义蹙眉,看着合同上的增长幅,就这三个数字,确实几乎不可能办到。

刘氏瞄他一眼,见他神色便知自己的话有用,再接再厉:“厂子到了他手里,他能干的事就多了。你如何确定三年后到你手里的还是一个完整的玩具厂,而不只是一个空壳?当然,我不知道提出这种签约方案的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或许……

“或许他真有这种滔天的本事。或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我不敢赌。直接把厂子卖了,还了澳城那边的赌债,我们还能剩好几万。拿着这笔钱,我们可以再办个厂子,这回不搞这么大,弄个小的,一点点开始做。这不比你光拿百分之三十的股权,还冒这么大的风险要强?”

李守义怔住,不得不说刘氏这话有几分道理。

“我知道玩具厂有你全部的心血,你不愿意贱卖。人家出十万确实太低了。可我们儿子还在那帮人手里,万一……万一他要是有个好歹……守义,那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是咱们老李家五代单传啊!他难道不比钱重要?不比你的玩具厂重要?钱没了可以再赚,玩具厂没了可以再办,儿子就没了就没了!守义,我们没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