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咱们门口右边那件红色外套。进价十二,以南卖十六。我们觉得低个五毛,十五块五,也有三块五的利润。不低了,怎么也不会亏。但我们忘了,衣服的成本可不只这个进价。这一趟我跟老二去鹏城,光两个人车票住宿吃饭就花了六十多。”
李婆娘深吸一口气:“你们就去了四天,这么贵?”
“鹏城的花销比咱们这小地方大。尤其我跟老二人生地不熟,不懂鹏城的行情,难免有多花钱的时候。我们已经尽量省着了。火车上那么久,就只啃自己早先买的馒头,连瓶水都不敢买。这六十多还是小钱。”
老李将烟杆在桌子上敲了敲,将里头的烟灰抖掉,一边重新装烟丝,一边说:“去一趟鹏城不容易。火车上我们就遇到了一个人,走南闯北做倒爷的。不但丢了钱,还把货给丢了。”
李婆娘睁大眼睛:“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火车上人多杂乱。每次停靠站上车下车的多,就更乱了。要是有人趁这个时候,顺手拿着袋子就跑。等你反应过来,人家已经跳下车了。下了车,他们往人群里一钻,你还怎么找?更何况,做这种事的,一般都是团伙,几个人合作,车外面也是有人接应的。”
大概是烟抽得太急,老李咳嗽了几声,这才接着又说:“靠火车带货,一来带不了多少。二来就算东西少,也得手一直捧着,眼睛一直盯着。否则不安全。我们去一趟鹏城不容易,货进得少划不来。我跟老二就想着,多进点。照着以南的款式进,应该不愁卖。也跟以南一样找运输队,比走火车安全。
“可我们进了货才发现想岔了。我们觉得货多,人家运输队却嫌货少,是不愿意接的。除非跟别人的大单子,捎带一起跑。这样做的人很多。但都是跟运输队混熟的。我们在运输队,一个人都不认识,怎么弄?为了打通关系,我们找门路送烟送钱,就花了一两百。”
老李深深叹息:“我现在算是明白了。王老板也是跑过好几次鹏城的。他就算不知道以南的货源,真想做,费劲心力去鹏城找,未必找不到。可他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如今想来,他是早明白这里头的门道呢!”
李婆娘气不过,“怪不得我们这几天生意好,其他老板都看以南的笑话。偏他说我们的生意做不长。以南的经营模式,别人学不了。我还跟他吵了一架,觉得他是嫉妒咱们呢。合着他是早看出来了,就等着我们栽跟头啊!都是街坊邻居,也不早提醒我们一句!”
老李瞥眼,那句生意做不长,难道不就是提醒?何况人家也没提前知道咱们家会弄到顾老板的货源去鹏城进货啊!
这个道理,老李还是清楚的。
他直起身子,“我算过了。我们还有很多货没卖。如果这些货全部卖完,算一算,应该能把这一趟的花销勉强填上。倒不至于太亏。行了。就当是教训吧。”
老李摇头,他早觉得不妥,却仍旧控制不住贪心。
李婆娘很不高兴,合着他们这些日子的忙活全都白费了?那他们忙活个什么劲?
“怎么没亏?为了货源,我们还给了唐晓燕五十块呢!还有咱们店这装修。装修可费了好几百!”
老李脸色黑沉:“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婆娘蹙着眉想不通:“要是这样,那顾老板是怎么赚钱的?”
她一掌拍在桌子上,如醍醐灌顶般明白了过来:“他一定有别的门道!”
见她又不安分,老李烟杆重重砸下去,“行了!还不消停呢!没吃够教训啊!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顾老板一点都不急。他这人啊!不是我们能玩得过的。”
李婆娘被老李警告了一顿,心情更不好了,不敢冲老李发火,只得对儿媳妇撒气。原先的功臣二儿媳,这会儿成了罪魁祸首。
“没用的东西!白费了几十块钱!光知道个货源有什么用?有本事,你让唐晓燕把顾老板的门道都给我们弄清楚啊!我告诉你,你去把那五十块钱拿回来。还有当初给你的那十块。都给我还回来!”
二儿媳:……那六十块全在她手里,一分没给唐晓燕。但她可不想吃进嘴里的又吐出来!
崔媛嘴角偷笑:哼!让你嚣张,天天挤兑我!吃瘪了吧!
倘若顾南朔在这,大概会笑出声。
他的门道是陈老板,就是别人知道了也用不了。以南的服装全部来自大厂,大厂是不直接对个人店铺批货的。他们一般是卖给大批发商,大批发商再卖给小批发商。许多店铺老板跟倒爷都是从小批发商手中拿货。
他不一样。有陈老板的关系,虽然不认识大厂老板,却认识负责出货的人。走这层路子,拿的是出厂价。别人十块的衣服,他到手只有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