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太君听着儿子说话,只微微颔首,并不多言。
柏厦堂虽是谭太君的居处,里头的陈设却不算富丽堂皇,反倒十分清新雅致,屋内没有焚香,熏笼边放着个檀木制的小案几,案几上的青瓷盏里,掐了十来朵理论上早该过了花期的新鲜水仙。
墙上除了字画外,还嵌着些玉石质地的玩器,最中间的是一张珍珑棋盘,黑子白字呈胶着之态,而在棋盘上头,还挂了一幅字。
宋致群接着说道:"……圣上宽宏,设下宴席,说来有趣,那些外面来的人名字后除了居地之外,还写了门派出身,倒跟咱们建京十分不同。"
他东拉西扯了半天,历历数过不少江湖门派的名字,最后才稍稍提了一句寒山派。
谭太君骤然睁开眼睛,她目光甚是清明,绝无半分睡意:"你可瞧清楚了,里面难道是有姓宋的人么?"
宋致群:"这倒没有。"
谭太君冷冷道:"既然没有,那便罢了,宋家在外地虽也有些支脉子孙,但都是耕读传家,就算那群人里有姓宋的,料想跟咱们也并非一族。"
宋致群赔笑:"母亲说的是,但儿子听闻,那位掖州王……"
谭太君出声打断:"我老了,也昏聩了,倒不曾听闻过过,掖州什么时候居然有了外姓王?"
宋致群自知失言,连忙改口:"是,是,那位永济侯据说姓孟,而且年纪也不大,有说十五六岁的,也有说十七八岁的,但应当不曾超过二十。"又忙笑道,"说来还是咱们江州好,外面的人也实在不像样子,哪有年纪轻轻的小孩子家,就随意出来胡混?"
谭太君不搭言,目光越过儿子的头顶,盯着上面的棋盘看了半晌,忽然道:"若是咱们家八丫头还活着,差不多也是这个岁数。"视线在宋致群的脸缓缓划过,"你是她伯父,晓得侄女不在世后,心里难过,有些多虑,那也寻常。"
虽然母亲语调平稳,但宋致群却觉身上有冷汗涔涔而下,赶紧垂下头,低声道:"母亲说的是。"
棋盘上头挂着一幅字,粗笔浓墨,写着"落子无悔"四个大字。
谭太君默然半晌,再开口时,声音却变得温和了一些:"这也怪不得你,我在家里,也听人说起过,外面的人,门派多是依着山川取的,寒山那般大,有人想到了一块去,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其实宋致群也觉得自己的猜测不大可能,听见母亲如此分析,安心之余,也有些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