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压抑的感觉越来越重,李清赏两肩下沉,胸腔内凹,仿佛天上正在不断掉石头下来,每一块都恰好砸在他的身上。
他额头上冷汗渗出,心中也终于升起一丝惊慌之意——久闻掖州王性格酷厉,平日最恨人举止无礼,今天自己当面出言无状,对方一定是心中不快,才暗示下属动手,要将自己击杀当场。
李清赏张嘴,想出声向宗了大师求救,却发不出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小会,又可能是很久,忽然感到身上一松,一口气终于接续了上来。
他大口喘着气,惊慌不定地看了笑吟吟的高冰弦一眼,低声:"既……既然高掌院如此说,那咱们就听高掌院吩咐就是。"
旁人有些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看李清赏变脸如此之快,只觉他是畏惧孟瑾棠在座,宗了大师倒是察觉到了些端倪,但想到寒山派乃是本地主人,出面维持秩序,也算理所应当,便不曾开口说话。
杨送川一直等着,直到李清赏退回座位上,又跟高冰弦达成了一致,才道:"多谢各位江湖上的好朋友,家师若是泉下有知,也一定深为感佩。"
他提到"家师"二字时,赵衡湘那边的人一个个面色愤然,若非被自追杀以来,已经因着各种磨难历练沉稳了许多,几乎忍不住当场出手。
杨送川又道:"其实清者自清,就算赵衡湘提前说了,那也无妨。"
他虽然言语十分和气,但没喊"赵师姐",而是直呼其名,便已经算是透露了自己的意思。
"……"
厅内寂寂无声,不是没人想说话,而是那位坐在主座之上的青衣少女,忽然抬起眼,饶有兴趣地看了杨送川一眼。
——对方一直沉默着,但存在感却比闹腾了半天的李清赏更加鲜明,让人感到一种芒刺在背的不安。
此时此刻,许多人的念头达成了一致——那位掖州王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是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孟瑾棠的思路其实挺简单。
作为一个生活在信息时代的妹子,比起"清者自清",她见识过了太多的春秋笔法,概念偷换,滑坡谬误等等能影响信息结论准确度的描述手法,孟瑾棠想,杨送川能这么说,要么就是单纯地搁一下场面话,要么就是他确实有信心。
第一个可能倒还罢了,若是第二种可能,那么杨送川是对自己有信心,能辨得过对方,还是对赵衡湘有信心,已经知道了对方到底会说些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奇怪。
孟瑾棠清楚记得,当时洗尘山庄内,负责追杀赵衡湘等人的邪尊门人武功都挺不错,若是自己不在,对方必然无可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