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规意识到面前这个男生不会说话之后,很快想起来自己的包里放着用来记事的便签纸。将便签纸和笔拿出来交给他的同时,徐子规问:“你认识我?”
这个看上去成年不久,对她来说年纪还很小的大男孩闻言又定定看了她两眼,才接过纸笔,在上面写了一句:“你不记得我?”
徐子规又回想了一遍,还是觉得没什么印象:“确实不记得了,不好意思,我是在哪见过你呢?”
钟时拿着笔迟迟没有落下去,徐子规看着他的眼神,总觉得他仿佛有许多许多想要说的话,然而因为无法和正常人一样表达,于是全部沉甸甸地压在眼睛里——他的眼珠很黑,一双眼睛像孩童般黑白分明,因此里面的情绪也是那么鲜明。
他终于又垂下双眼,在纸上写字,落在纸上的只有两个简单的字:学校
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
看见他身上那件几乎全国通用的蓝白经典款校服外套,徐子规对这个回答一点都不意外。她不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尤其对别人的事没有什么兴趣,但现在她却很想弄清楚,自己和这个钟时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这个年纪应该是读高中吧,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徐子规有些迫不及待地继续追问。
这次钟时没有写字,他拿着笔长久停顿,好像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就在徐子规想要再问一遍的时候,她们周围那些停滞在空中的剪纸旋转起来。
就像上次一样,徐子规发现从自己和旁边钟时的身体里飘出了一些细微的光点,很快的在那些旋转的剪纸之间浮现出了一个字——惧。
崭新的世界在她们脚下铺开,场景开始变换,徐子规警惕地看着周围,身体紧绷。忽然她感觉手腕被人拉住了。
叫钟时的少年一手拿着纸笔,一手握住她的手腕,靠近过来以一种照顾的姿态站在她身侧。
徐子规刚因为场景变化而从他身上转开一点的注意力又回来了。钟时身上有一种让她感到很熟悉的气味,她想了一阵,等到四周场景稳定下来才想起,这味道是小时候家里用过的老肥皂味。
到现在,那种黄色的廉价肥皂当然早已退出了她的世界,只有这久违的味道勾起一些不甚清晰的回忆。
“小姑娘,小伙子,要不要买剪纸?”
“来看看呐,各种各样的剪纸这里都有!”
周围响起热情的招呼声,徐子规四下观望,只见她们站在一条长长的街道上,道路有弧度,前后都看不见尽头。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并不宽阔,两旁是青瓦白墙的老店铺,还有许多摊子将桌子架子摆在了路上,占据了一部分道路空间。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某些古镇上的商业工艺品街道,只是这里的所有店铺都只卖一样东西,剪纸。整条街上除了各式各样的红色剪纸,没有其他商品。
这些摊子后方,坐着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人手上都拿着一把剪刀在剪纸,手边还放着大叠的红纸。
除他们之外,这条街上也有“游客”,只是这些游客一个个都穿着和店铺小摊老板们一样风格的剪纸花纹服饰,在这里,只有徐子规和钟时两人格格不入。
那些摊贩口中都在招呼着客人,但是徐子规稍稍一观察,就发现这些“人”的目光全都放在她和钟时身上。都在或明或暗的盯着她们,她敢肯定这样的盯视蕴含的绝对不是友好的意义。
在这乍看正常,细看诡异的场景里,徐子规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再去仔细追究哑巴少年钟时的学校,全部心神都在警惕眼前的一切。
根据前两次的经验,她不能浪费时间,必须尽快找出线索,想办法离开这里。
没有任何提示,按照上一次的情况来看,如果不主动做什么,线索是不会自己跳出来的。
这里到处是剪纸,徐子规有心想要弄张剪纸细细观察,但是看样子这里的店铺肯定不会支持支付宝和微信付款。
就算是现金他们也不一定会要——她看到那些模样奇怪的游客们购买剪纸,为此支付的是从怀里掏出来的一张完整红纸。
观察一会儿,旁边有一个眯眼老头笑着朝她招手,很是和蔼地问:“姑娘,想买剪纸到我这,给你算便宜一点。”
他主动搭话,徐子规便走过去,问道:“收现金吗?”
老头:“你这不是说笑吗,我们这只收红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