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年自使女手里接过打湿的手巾,信步走进书房,见令年背对他坐在沙发里,正在翻看一本《上海指南》。卢氏虽然没能买到股票,但话已经说出口,便催促令年替于太太选一部汽车,令年看了几页,犹豫不决。
抬头看见慎年,她放下《上海指南》,笑道:“听说周府在演滴笃戏,好不好看?戏子是男的还是女的?”
慎年一边揩着手指,坐在她身边,说:“滴笃戏我没怎么听,但听了另外一出戏。”
令年问什么戏。
慎年胳膊抵在沙发背上,对她笑道:“天蓬元帅调戏嫦娥,被贬下凡,落草为寇。”
令年一想,便明白了,却装起糊涂:“谁是嫦娥?”
慎年掉过头去,对外头道:“麟儿,把何妈给你缝的那只大白兔子拿过来,给你小姑姑抱上。”
令年忍不住笑了,慎年看着她,正要说话,麟儿已经跑了进来,她爬上慎年的膝头,两手把他的脸掰过来,“二叔,二叔,你看我,别只看小姑姑。”等慎年转过脸,她说:“妈说你是家里最聪明的人,我有个问题要考你。”
慎年和她四目相对,笑道:“那请你问吧。”
麟儿一手揽着他脖子,另一手把令年也揽过来,问道:“二叔,小姑姑,你们知道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慎年作势想了想,“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这四岁的小女人语出惊人,“是贞洁。”
慎年和令年不约而同地诧异:“什么?”
“是贞洁呀。”麟儿道,“我在湖州时,老太爷每天都躺在床上,一边抽烟,一边教我背书,”她学着老太爷的口吻,摇头晃脑,“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一个女人呢,最重要的就是贞洁。”说完,又懵懂地发问,“二叔,什么是贞洁呀?”
慎年把麟儿抱起来,他说:“麟儿,我觉得你老太爷说的不对。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勇敢。”
麟儿立马说:“我是很勇敢的。”
“没错。”慎年理了理她柔软的黑发。
于太太和卢氏都被麟儿的童言童语惹得发笑,于太太走进来说道:“麟儿,别缠着你二叔了,”牵起麟儿的手,她问慎年,“去汉阳的船票定了没有?”
慎年顿了顿,说道:“还没有。”不等于太太嗔怪,便起身走了出去,叫宝菊去订下个月到汉阳的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