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琰垂眸看着微微荡漾的睡眠,思绪突然跃回到了自己还是个稚童之时。
挤作一团的小巷角落,家家户户都是小门小院,勉强过日子。临到了傍晚,炊烟四起,大人们忙着,孩子便凑在块儿玩闹。
小谢琰站在人群后头,四岁多不过豆丁般大,大孩子们笑作一团,等不得小谢琰说话,便咧着嘴巴舔着糖人骂起来:“没爹的小杂种,对着我的糖人流什么口水?”
“不仅没爹,亲娘还是个不要脸的东西,淫娃荡妇!”
孩子们平日里听大人说闲话,东一耳朵西一耳朵的,最是不懂事的年纪,说出来的话却最锐利又恶毒。
浴房外头,一个小丫头低头走路慌张未看,手肘撞到椅子边角,木椅被外力带倒,砸在地上猛然一声闷响。
屋里的谢琰思绪一断,眼帘半垂,听着外头细碎杂乱的脚步声,忽然又陷入了另外一段回忆。
身形单薄的小少年跪在凹凸不平的地砖上头,冷风萧萧从他的衣袖下吹过,不知跪了多久,谢琰脸色惨白,面孔上挂着冷汗,身形摇摇欲坠。
台阶上头隔着冬日的布帘,即便在痛苦之中灵魂好似悬空飘起,可他依旧能听见里头传出来的桌椅碰撞,白瓷花瓶砸到地面四溅的脆响。
“贱种,”隐约有这么两个字透出来,后头跟着一串失态咒骂,“我瞧见他就恶心,体面,我还有什么体面?”
那时候在国公府缘何被罚,因着次数太多,谢琰已经记不清楚了。他只记得后头那段,他被人抬回小院,他母亲不来见他时的事情。
谢琰双膝差点废了,半夜又烧了起来,在冷清的小院里头迷糊极了,偏偏见了他娘身边的丫头便清醒起来。
“姨娘说,让大少爷您莫要再惹夫人不高兴,若是让老爷知道了,只让她难做。”
“姨娘她怎么不过来?”
“听说大少爷无碍,姨娘不想招了夫人不喜。”
后头也就没说什么,或者可能还说了,只是谢琰想不起来了。
谢琰泼了一捧水在自己脸上,不知这会儿怎么忽然想起诸多往事来,脸上不由带了一抹自嘲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