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唢呐的钱我可是要报给城主报销的。”淑娘絮絮叨叨,“胡老,你报个价,多的钱咱俩平分。”
胡老先生:“哼,你胆子大了,城主的钱也敢吞?”
“哎,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谈论价格的声音你一言我一句地传入沈乔耳朵,三句不离城主。
沈乔握着唢呐,轻轻叹了口气,拿人家送的东西作逃跑工具,是不是有点太缺德了。
唢呐缩小成一指大小,藏进了沈乔的袖口。两人和胡老先生告别后,慢悠悠地逛在街上,有一搭没有搭地聊着,往吹雪楼走去。
回到屋内,淑娘把门窗都给关上,一改街上的悠闲姿态,给沈乔拉开椅子,自己也落座,神情严肃道:“小沈,这个月负责罗天阵的术师要回娘家探亲,罗天阵可能会提前开始。”
沈乔神色一敛:“什么时候?”
“五天后,从正午开始,开到半夜。”
沈乔敲着桌面思索:“其实东西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这两日我找机会练练御器,再熟记一下路线,五日后应该可以行动。”
“其实……”淑娘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其实什么?”
“其实你没必要走的。”淑娘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么多年了,我就没见过城主对哪个人这么上心过。”
沈乔捧腮叹息,又陷入了迷茫的状态。片刻后,她喃喃问:“淑娘,你被他掐过脖子的,如果是你,你敢留下来吗?”
“……”淑娘一噎,一说到脖子,她便回想起那濒临死亡的恐惧,当下就打了个冷颤。
“我承认,他对我是还不错。”沈乔想起了昨晚的事,烦躁的情绪就涌了上来,“但是像他这样的人——”
“哪样的人?”淑娘问。
沈乔一怔,一瞬间她找不到词来形容。
淑娘将她微愣的神色收入眼底,便心中有数了:“我们都知道城主喜怒无常,性情残暴,那其他的呢?除了这些口耳相传人尽皆知的,就没有其他了吗?”
作为开窑子的,她看得爱恨情仇多得去了,明白人与人的关系也就那么一回事。
“小沈,这只要是个人,就不可能没有心的。”淑娘语重心长,“因为不了解,所以会惧怕,而你和我不一样,我原以为,你是离他最近的人。”
沈乔没说话,淑娘的一番话就像往她的心里塞了块抹布,让人堵得慌。
她想说她知道一点点,比如赵沉临在想事情的时候反而不会抽烟,只会不停摩挲烟杆;又比如说他很讨厌浪费粮食的行为,容不得她碗里剩下一根面;还有,他的生活没有仪式感,从不吃饭,也不睡觉,一模一样的衣服有好几件……
那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她还是知道一点点的,但她又觉得这些微不足道的事不值得一提。其实她跟所有人一样,都不了解他。
“好了好了,我也不劝你了,你想走就走。”淑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盘花生,往嘴里扔了一颗,“不过这世上没有至坏的事,也没有至好的事,有的只是选择罢了,你不要后悔就行。”
……
吹雪楼离无念山不远,也就是半个时辰的路程。
但沈乔一路魂不守舍,手里摇着不知道哪里拔的狗尾巴草,慢吞吞地东逛逛西晃晃,折腾掉了小半天时光。
回到无念山时,半开的院门里,漏进去一大片暗金色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