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先生又道:“你还记得前段时间,陪同电影公司的人一起来过病房,那位在商务印书馆做事的张先生吗?他在北四川路与塘沽路的交叉口,开有一个叫众联斋的书店。”
阿荣答道:“张先生,我记得他!”
对这家叫众联斋的书店,阿荣其实也相当熟悉,因为就在大新亚舞厅不到两里路的地方,他以前还进去买过电影画报。
瞿先生点了点头,道:“能记得就好!请你现在就出发,到了众联斋书店,亲手把这盒糕点交给张先生,并提醒他一句话,当心发霉,要早点吃。张先生会答,好说,好说。小兄弟要记在心里,千万不能说错,因为这几句话,全是一种接头暗语。”
他最后又不放心地叮嘱阿荣,若是在去书店的路上,发现有什么不对头,比如意外被人盘查,要么把这盒点心再带了回来,要么是把那块发霉的核桃酥,设法吞进肚子里,总之千万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出了教会医院,阿荣叫上一辆黄包车,立刻奔徃北四川路。
路上在想,本以为瞿先生是要交办自己,一件特别紧要的大事,所以兀自先起了怯意,如今只不过是把一盒点心,转送给书店的那位张先生,真的是虚惊一场。原来这地下交通,恁不是件件都有危险,刺激好玩。
过了苏州河上的外白渡桥,阿荣由不得向大新亚舞厅的方向,好一阵张望,盼着能在这附近一带,意外瞅见到杏花、银花的身影,或者其他任何一位熟悉的舞女,哪怕她们是被哪个男人搂着腰,从自己身边晃悠过去,也会觉得亲切无比。
天将擦黑的时候,阿荣终于找到了众联斋书店的门口。
他在车上磨蹭了片刻,见到书店里面掌着灯,此时并无顾客进出,周围也是一片静寂,看不到任何异样之处,这才放了心。
付好了车钱,转身正要进去书店,突然一双大手从背后绕过来,瞬间捂住了他的嘴,吱声不得。接着便被连拉带拽,塞进几十米开外,胡同里停着的一辆汽车里。
直到这时,阿荣的嘴才被松开。他一面大口地喘气,一面把那盒糕点,紧紧抱在怀里。
一个男人用枪顶住阿荣脖子,压低了声音问道:“小孩,为何这么晚还要进去书店,打算干什么?”
阿荣惊魂未定,本能地脱口而出道:“找张先生……买书!”
男人追问道:“哪个张先生?”
阿荣意识到情急之下,已经不慎说漏了嘴,此时再也改口不得,只好顺嘴胡诌道:“张先生,就是书店里的张老板。我前些天……向他订了几本电影画报,现在过来找他,想问问有没有到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