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一看就是不好相处的孤僻之人,而且自古身怀绝技者都怕手艺被窃,因此制簪师的住处被安排在秋阳宫南边的一所小庭院,像待客一般,让他“自成一户”。
秋阳宫距凤仪宫和御学馆都有一定的路程,而且在皇宫偏北的位置,荣宠中心的人绝不会光顾。但两位公主却都以顺路为由,到制簪师的小庭院看过簪子。
明月出现在一个漫天朝霞的清晨,情境与她的名字十分不符,而且神色有些慌张。
“去御学馆途中经过,想到正在制的簪子,有些迫不及待,遂过来看看。”明月微笑着解释,但制簪师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不仅没有行礼的意思,反而漫不经心地拈着一块玉片晃动,借着霞光思量该如何雕凿。
随行的侍从和宫娥皆候在外边,明月继续摆手,示意贴身宫娥也退到院外,而后愀然叹息:“我抽身一趟不容易,还望柳师傅能听听我的心曲。”
“请讲。”
“我的身世想必你已有所耳闻,大家都道皇宫双明珠、公主姊妹花,却不知这繁华背后藏了多少伤心泪。明明是一样的女儿,明心可以随意撒娇、恣意享受帝后的宠爱,我只能伴在她身边谨小慎微、亦步亦趋,学着她的举止和喜好,因为一有疏漏,就会被旁人取笑,终归是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庶女。就快到及笄之礼了,但有谁在意,这十五年来我从未过过自己的生辰?我比明心早半个月出生,但生日随她、喜好随她、一切都要随她……”
“公主的意思是,及笄所用的簪子、”
“我要和她的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嗯?”制簪师用手中的玉片遮挡眼睛,明月看见上面映着两个自己:“我还以为,你会想要不一样的呢。”
“已经随了这些年,当然要有一个圆满的‘回报’。”明月笑得苍茫却坚决,唇畔的笑容美丽而悲情。
“为何如此执着?”制簪师终于放下玉片,正视着明月,目光悲哀中带着点感慨,但更多的还是淡漠的无奈。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这支簪子只怕是我这辈子最高的荣宠,等成亲之后,地位即刻高下立判,我不可能再和明心拥有同样的东西。”
“知道了,就依公主所言,必定一模一样。”
“倘若明心也来找你,提不一样的要求呢?”
“无妨,我既答应你在先,自然不会食言。”
明月满意地离去,事情也如她所料,明心于两日后造访,她选在满地斜阳的黄昏时候。
这次制簪师手中拈着的,是一片紫金,已镂成蝶翼的精致式样,在晚霞中闪烁着迷离幻彩的光。
然而明心不看蝶翼,而是看着他的脸:“不知柳公子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