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柳长嵩接着说道:“罢了,罢了,左右都是命中之数,我不会怨你,日后也会好生劝慰二弟,希望他能放下仇怨,助我共同打理家业,重振柳家雄风!”
“此番既已知晓少侠是良人,这玉龙幻神香,老夫甘愿拱手相赠,一则事发隐秘,不为外人道;二则此香落在少侠手中,想必也能造福苍生,不至于用来霍乱天下,辱没了柳家先人的名声。”说这话的时候,柳长嵩眼神坚毅,明显是下定了决心,这什么什么龙神香,看样子我还非收下不可了。
罢了,这或许也是上天赐我的机缘,让我得此至宝,索性就答应下来吧,也算是卖了柳家一个人情。想定,我缓缓道:“柳家主深明大义,晚辈佩服!只是此宝功效奇特,价值何止万金,就这么平白收下了,晚辈亦心中有愧。索性便将方才收下的银票全数奉还,否则,我实在良心难安。”
倒不是我有意演戏,只是当初总觉得柳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代表,与赵家同为禽兽不如的残暴大户。可方才柳长嵩说的这些话终究打动了我的心。好歹这家里还有一个明白人,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他有意让全家人改邪归正,我也乐意做个人情,给他这个机会。但若是如此,再要人家的钱似乎就有些不太合适了。倒不如就这么一换一,也好给柳家留下些根基。虽然如今归在柳家名下的产业尚有不少,可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经过今日之事,这柳家势必也会尽快回老家,总也得留些银钱重振门楣吧?
柳长嵩自然无不答应,毕竟谁会嫌自己钱多呢?我虽然还是有些心疼,可想想这劳什子的龙神香,说不定能用这玩意儿从赵家或其他地方把银子弄回来的嘛。
既然想开了,我也不再犹豫,当即将怀中的三十多万两银票拿了出来,柳长嵩也打开箱子,不过这一次他做了些防备,拿出一方帕子递给我,让我捂住口鼻,轻轻一嗅,帕子上竟是丁香和玫瑰两种花的混合香味。有了这帕子遮挡口鼻,即使我闻到了那异香的味道,却也只觉得身心舒畅,并没有之前那种飘飘欲仙的失神感。
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柳长嵩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血红色块状物,根据他的介绍,这也是柳家先人在无意中发现的,原本的龙涎香多为黄褐色,只有极少数的珍品才会呈现出白色。可当经过一系列加工,再加入西域曼陀罗的花汁,按比例调配好,就能得到这无所不能的玉龙幻神香。
盒子的夹缝里放着柳家先人耗尽百年才得出来的玉龙幻神香配方,里面不乏各种奇珍异宝,好在所需的量不够大,璎珞姐那里应该也有不少存货,估计很快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东西。只是这西域曼陀罗,直到现在我一提起这花的名字都会觉得胸口憋闷,毕竟我亲生父亲就是因为这魔花送命,而且近些年来这花也被限制入境,没有相关文书根本买不回来。
不过有些东西能不能遇上都是需要机缘的,就像这现成的玉龙幻神香,柳长嵩告诉我,即便再过百年,只要存放得当,这块成品都不会有分毫消散。若是切下一小块点火焚燃,三天三夜都燃不尽,据说还能有更神奇的效果。只是因为效用太过惊人,柳家先祖下了禁令,若非家族紧要关头,绝不可以点燃此香。据说一旦点起,玉石俱焚,无人幸免!
好家伙,这玩意儿还真是个烫手山芋,我已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即便兄弟几个不理解,我也不能将此事告诉他们,待日后得到了准确的情况再告诉他们吧。
柳长嵩也是个讲究人,知道我不好跟兄弟们交代,便抽出近一半儿的银票重新递还给了我。拿着银票,我竟不觉有些佩服这家伙的为人了。只不过日后的事请谁也说不准,只能等到事实摆在眼前的那一天再下结论了。
到头来,我们二人还是恪守了一个商人的本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也是在这一刻,我竟觉得自己在经商方面似乎也很有天赋,那不是来自血脉的召唤,倒不如说是耳濡目染得来的新技能。不过如今的我还腾不出手,怕是要等到日后闲暇时才有机会尝试一番了。
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如今我二人竟能肩并肩漫步庄园。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到了偏房,可人前却也不好表现太过,我随机板着脸在背后轻轻推了他一把,这柳长嵩也不是个傻的,马上惨叫一声直直撞开了房门,幸亏是自己摔倒的,双手撑地才没有摔个狗吃屎。
被吓着的柳家众人又是一阵惊叫,不过都很快收了声,毕竟柳长青的断手还在地上摆着,他本人也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晕了过去。聪明的凌朝为了威吓众人,方才还顺手踩断了柳荣的一条腿,活生生让他痛醒了过来,此刻正蜷缩在柜子旁痛苦地抽搐着,谁也不敢上前帮他。
我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众人,狠声道:“一群下贱货色,若不是你家老爷豁出性命,用行动打动了小爷,今儿个非要让你们这一家子猪狗血流成河不可!”说着,我装模作样地抽出腰间军刀挥了两下,吓得近前的几个人拼命往后缩,却无奈身后的人也怕啊,忙不迭地把他们往前推,只能跪在原地瑟瑟发抖。
冲兄弟几个使了个眼色,我指了指地上的楚广渊道:“这货身上的牌子看着眼熟,未免麻烦,还是找个地方处理了吧。”凌凤和索文昌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抬着楚广渊出了门。
回过头来,我继续威胁道:“你们柳家做下的事我们都一清二楚,这一次是有柳家主豁出性命保你们,可也只有这一次。若是再被我听到下次,那别管你们是在京城还是关外,都将追杀你们至天涯海角!”说着话的功夫,我已缓步走到柳荣面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冷声道:“你既已失了身为男人的根基,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尊严了,索性就到下面去给那些无辜的少女和十数条性命赔罪去吧!”
柳荣的颤抖瞬间停止,随即赶忙抬起头来想要求饶,可我对这种畜生向来是没有耐心的,抬手一记横扫,随后准确地收刀入鞘,我淡然一笑,回过头去带着凌朝离开了房间。
战战兢兢一晚上的柳家人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我说的话还是起了些作用的,如今的柳长嵩不仅是这个大家族的家主,更是在场所有人的救命恩人,不管柳家人心已经到了何种地步,至少眼下心中还是会有一丝感激的。只是在众人互相安慰,嘘寒问暖之际,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柳荣脖颈处慢慢出现了一道红线,随后整颗脑袋开始缓缓朝一边偏去,直到完全掉落在地,这才从脖颈处喷出一道血箭,直直喷到了房顶上。
刚刚和外面的楚广渊三人会合,房间里立刻传来了一阵尖叫,看着三人疑惑的眼神,我摆摆手道:“没事没事,处理了一条狗。”说着就率先朝娟儿藏身的地方走了过去。
小丫头毕竟年岁尚轻,在这黑漆漆的林子里呆了这么久,她也是又冷又怕,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等在原地,无论如何都不肯挪动一步。
直到见到我们,小丫头这才跳了出来。可惜在原地蹲了太久,小丫头刚一露头就一个扑跌摔倒在地,一抬起头,满脸的杂草和树叶,像个小花猫一样,看起来煞是可爱。
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和凌凤上前扶起了她。我宠溺地帮她清理了一下头发上的赃物,还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话说这一年多的游历生活,自从碰上他们这几只之后我竟然开始有了做老父亲的感觉,比起所谓的友情和羁绊,我看着他们几个的成长和进步,竟也有了一种我家有子初长成的感觉。嗯…怎么说呢?白得了几个大儿子好闺女,怎一个爽字了得?
凌凤将之前打包好的吃食都拿了出来,折腾了一晚上,也是苦了这丫头了。索文昌也不甘落后,直接走上前一把将娇小的娟儿揽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坐定。这小子如今体格壮硕,修习拳法之人肩部的肌肉更为发达,娟儿身量又小,坐在他肩膀上倒看着十分和谐。三个人就这样,一个当轿子,一个当下人,还有一个只负责吃喝歇脚,场面看起来十分温馨。
半路上,几人脱下了身上的盔甲,一身夜行衣,在黑夜的掩护下绕过几波醒过来的官差,十分顺利地回到了京城。玉龙幻神香被我用柳长嵩给的帕子好生包裹了起来,这是他教给我的方法,若是单独其中一样东西,都是香气扑鼻,异常明显。可若是放在一起,只有在极近的距离才能分辨得清,却不如说是两相融合、抵消,寻常人根本嗅不出来。
更重要的是我们几人之间的羁绊和信任,一路上我都在思索着柳长嵩最后跟我说的话,虽只是些经商之道的通俗道理,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让我觉得醍醐灌顶。或许是离家太久,就连陆叔平日的唠叨都格外怀念。许是柳长嵩说话的语气与他有些相似,倒让我万分感怀。
见我沉默不语,众人也都默契地保持沉默,除了娟儿时不时地咀嚼两声便也没了动静。这就是默契,大家都明白什么时候该开口,却也谁都不会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