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哼…”我和白姑父不约而同地邪笑起来,看得旁边的两个小伙子一阵阵地打颤。良久,两人就像蓄谋已久的老搭档一般默契分开,白姑父恢复了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清了清嗓子道:“嗯哼,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说与知县大人看看吧,不过嘛,你小子也要做好被追踪的准备啊,这么大的行动,不成功便成仁呐!”
嘁,老狐狸,到了这会儿了还想抛下我置身事外?门儿都没有!我心下一动,突然大声嚷嚷道:“哎呀,我最亲爱的好姑父,听说今儿个您店里生意异常火爆,可是大赚了一笔啊!具体是多少来着?嗯…我想想啊,好像是八百两…不对,应该是一千两吧?啊?什么?还有可能更多啊?哇,白姑父你真是好厉害啊,经营有方,姑姑能加给您这样优秀的男人那是何等的幸福啊!您说…”
话音未落,白姑父已经脸色煞白地冲上来捂住了我的嘴,距离太近,我甚至都能听得清他此刻急促的心跳声。
白姑父轻功身法天下一绝,可终究比不过声音的传播速度。我们的雅间就临着大路,此时下面已经有不少路人驻足仰望了。我大概扫了一眼,然后得意洋洋地看着姑父煞白的脸暗自发笑。
“这熊孩子,这是真打算害死你姑父是不是?”白姑父吓得赶紧关上了窗户,怒气冲冲地斥责我道。我故作优雅地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闭上眼睛学着白姑父最经典的形象摆摆手道:“哎姑父您这可是真真冤枉小侄了,我那不也是一时间控制不住内心对您的敬仰之情,有感而发的吗!再说了,我方才所说也没有半句谎话啊,白姑父就突然跑上来捂住我的嘴,哎呀,这事儿要是让我姑姑知道了,恐怕不好解释的吧?”
白姑父被气得不轻,坐回椅子上恨恨地盯着我。可是没办法啊,打蛇打七寸吗,谁让您老人家偏偏取了这么个视财如命的好媳妇儿,而这个媳妇儿又那么巧正是我的亲姑姑呢?
这一局,我完胜!看着两个小的在一旁伺候这姑父,又是端茶又是捶背的,我心中的郁气总算是散去了大半儿。最后,白姑父无奈地笑了笑:“嘿,你这小兔崽子还真跟你那后爹一样,鬼精鬼精的,连你亲姑父都得坑一把是吧?行啊,这次算你厉害,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啊!”
一面说着,白姑父一面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不过临走前,他还是叮嘱了我一句:“背后有我们,你放心大胆地去干,不过记住生命只有一次,你的命,可金贵着呢,别让你姑姑太担心了,知道不?”恍然间,我似乎又看见了那一日陆叔的背影,眼泪顿时有些控制不住地往外涌。站起身来朝着他的背影深施一礼,这才回身向两个小的祝福了些细节后离去。
语言的力量是无穷的,短短两天时间,“县衙即将发兵,一举拔除黑风寨”的传言就遍布了七侠镇的大街小巷。在此期间,我也第二次和大当家的人取得了联系。还是上次那名黑衣男子,不过这一次却化妆成了普通的行脚夫,由于不知道我住在哪里,只能呆呆地站在大街上,最后还是我让凌凤过去领的路。
活该他大当家的被夺权,手底下的人连个情报网都没有,怎么跟人家拼?我哀叹自己这位盟友的天真,还是客客气气地招待了这位使者。
酒过三巡,男人表明了来意,原来是这位大当家的收到了风声,顿时有些坐不住了。被段昌林这么一折腾,原本都是铁骨铮铮好男儿的黑风寨如今人人自危,没几个肯为山寨效命的,都忙活着收拾家当准备跑路呢。
这本是好事,可对于从小就以山寨为家的大当家等人来说却是最不愿意看到的。他们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手笔,此次前来就是想看看我又没有办法帮他们保住最后的基业。
听完他的话,我沉吟了半晌,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当今天下,尚有这般侠骨柔肠之人已是少数,可说到底他们终究是为祸一方的山贼,干得是杀人越货、草菅人命的勾当,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允许他们存活于世。当初的结盟是为了能够从内部分化他们,可如今已没了这个必要,我又是否应该果断地斩断这层关系呢?
男人见我犯难,脸上的表情更加迫切,看得我心里有些发虚。良久,我只能试探性地问道:“贵当家的难道就没想过借此机会回归正道,重新做人吗?”
闻言,男人一愣,随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自古以来对山贼这等恶党都是人人得而诛之,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谁能如此大度地包容这些家伙的先例呢。梁山好汉有名不?但说到底终究是一群啸聚山林的悍匪罢了,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随意触犯法律,这样的行为即使能够有效震慑的当局,却终究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行当不是?看看他们的结果,死的死,伤的伤,七零八落,何其悲惨!
“兄弟的意思是…”男人有些迟疑地开口,我倒不甚在意,所谓人之初,性本善,没有谁会是天生的恶人,如果这一次他们真的能下定决心,重新做人,那我倒是也愿意给他们重活一次的机会。
点了点头表示如他所想,我接着洗脑道:“诸位之所以对山寨被摧毁如此恐惧,我想不仅仅是因为那是饱含诸位回忆的场所吧?说到底,不还是觉得失去了这个容身之所,天下之大却再无寸土能立身了吗?可是试想,这天地何其广袤?有志者,事竟成。放弃过去的黑暗生活,转而拥抱新的朝阳,凭各位的一身本领,去镖局,去投军,或是自立门户开武馆应该都不是问题,又为何非要认准了这一条道走到黑呢?”
男人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看样子应该也早有改头换面的打算。可随机,男人还是有些犹豫地开口:“可那些兄弟们…”“兄弟们?呵!”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也打断了他仅存的一丝幻想。“阁下难道真的还要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吗?时至今日,那些家伙们的嘴脸阁下难道还没有看清楚吗?你唤他们一声兄弟是为情义,他们唤你一声兄弟却是为利益。大难临头各自飞,好一群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我毫不留情的嘲讽铁锤般重重击打在男人的心头。看着他迷茫又有些呆愣的表情,我竟不觉也对这个可怜的家伙生出了一丝同情。生而为人,也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天真的。
留下他一个人思考我说的话,我带着吃饱喝足的小哥儿俩出去练功了。我也想清楚了,说到底我与他们也没什么交集,若是今日他能想明白,也能让他身后的那位大当家也想明白,那我到不介意助他们一臂之力。可若是他们仍旧执迷不悟,那也别怪我心狠手辣,为民除害了。一句话,机会给了你们,你不中用,那就不要怪别人。
男人似乎很是纠结,我们三人在外面扎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的马屋内都毫无动静。随后,三人回屋去擦把汗,却见男人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那里。不同的是他的眼中似乎有了光,那种眼神更像是看到了希望。
听到我们的动静,男人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我的眼神也不再阴郁了。我心下了然,这头算是搞定了。可之后的事情才更为重要,为免出意外,我还是决定先把一切都处理好了。
这一次,男人主动开口:“兄弟,你说得对,生而为人,谁都不是为了夺取别人的性命而生的。杀人者,人恒杀之,如果我们的命运终究会走到这一步,那倒不如在此之前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好好享受享受这个世界!”
我欣慰地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下来。索文昌给我递来了毛巾,我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后回复他道:“阁下能想通实在是件幸事,不过与我而言,做到这样还远远不够。”说着,我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男人。
能在山寨里混到高位,这小子的社会经验可能有所不足,可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比别人差。被我这么一看,他顿时反应了过来,忙不迭地承诺道:“兄弟放心,这次回去我就将你的意思告知大当家。只消三天,还请兄弟尽量想办法让进攻时间拖到三天后,到时候若是成功了我自会想办法告知兄弟你。但若是三天后还没有动静,那…”
男人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我表示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又简单嘱咐了他几句就送他离开了。男人一走,索文昌立刻凑了上来:“我说老陆啊,你觉得这事儿有谱吗?那可是山贼的大当家啊,就算你再怎么心善也不能什么人都想救一下吧?”
我淡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傻兄弟啊,就是因为这世上会这么想的人太多,那些家伙们才会孤注一掷,铤而走险。试想,明明面前有一条生的大道,谁又会那么脑残地选择拥抱死亡呢?”无心之语,纯粹是无心之语,只是没想到若干年后,在场的三个人居然都成了我今天所说的脑残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