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瓢里的清水落入盆中,发出哗哗的声音,没有掩住教宗的声音,更像是一种背景。
“你师父这一生想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把天海从皇位上请下来,或者说赶下来,让皇位重归陈氏,我想……他让你入京肯定是有这方面的考虑。到了今天,我已经隐约猜到你师父的意图,只是还无法确定。”
“当年国教学院血案,都说是师叔您亲手打死了我师父,现在看来,当然不是真的。”
教宗的声音就像流水一般清柔好听:“国教正统就我和你师父两人,我怎么忍心杀他,再说了,当年虽然他在皇宫里被天海重伤,但我想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本来以为这件事情会永远这样隐藏下去,却没有想到,你来了京都。”
陈长生说道:“因为我来了京都,因为师父的那封信,因为您要照顾我,所以圣后娘娘会很容易查到,我师父还活着。”
“都说天机老人能洞彻天道,都说黑袍计谋无双,其实你师父才是真正的谋者,且不提他送你进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只说他故意让天海知道他还活着的事实,就等于在我和天海之间撕开了一条裂缝,而且那条裂缝会越来越大。”
“既然这道裂缝无法弥补,您和圣后娘娘之间的猜疑,终究会变成敌意。”
“是的,一旦有了敌意,一旦查觉到对方的敌意,那么相对而立的时候,便会成为敌人。”
“这岂不是说,师父是在利用您当年对他的恩情,逼您站到他的那一边?”
陈长生看着教宗的背影,发现越来越佝偻,越来越像个疲惫的老人,声音下意识里低落了起来,如同此时的心情。
教宗的声音却依然平静:“我说过,你师父才是真正的谋者,在他看来,为了达到目的,任何东西都是可以被牺牲的。”
陈长生听着这话,心情更加低落,说道:“为何会是这样?”
教宗的手松开了木瓢的柄,拿起盆旁的干毛巾擦了擦手,说道:“当年我与你师父反目,是因为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不同,如今你师父用尽手段,逼我站到他这一边,我却能平静接受,则是因为时间改变了很多事情,我和天海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已经不同。”
陈长生想起来从天书陵出来后,在这座夜殿里的那番谈话。
“我现在也认为天海应该退位。”
教宗的声音在夜殿里响了起来,声音并不大,然而极遥远的夜空高处,却仿佛响起了一道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