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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瑾此次面圣与前次截然不同,从发梢到脚跟都历经严格检查。

始皇年幼时在赵地邯郸身为质子,胆战心惊地过着今日不知明日事的生活,后来几经周折,得以回归秦国继秦王位,可身边又有吕不韦、嫪毐之徒怀虎狼之心图谋不轨。后来秦国日益强大,但即便在文武两列的朝上,还遭蔺相如暗中威胁,荆轲公然刺杀,如今天下一统,疑心暗鬼之症不减反增。

细数如今始皇相信的人,除了蒙恬蒙毅兄弟二人,便是专权弄政的宦臣赵高,连丞相李斯都对他忌惮三分,还有便是徐福这等方外术士。即便坐拥万里江山,依然难以安枕无忧,依然在怕,怕权臣图谋不轨,怕民心离乱,最怕的便是死亡。

杨瑾像尊木头人般地站在那儿,浑身赤条条,任由四名内宦从头到脚仔细地检查着,甚至连发髻都要打开接受检查,然后重新挽好。杨瑾看着深邃的宫殿,忽然觉得原本认为自己在世,受诸多束缚烦恼困扰,可是如今忽然方始觉得,高高在上的皇帝似乎还不如自己快活轻松。

宫内已到掌灯时间,殿内遍布摇曳烛火。始皇扶额坐在书案之后,案上堆积着如山的竹简,灯下展开一卷尚未阅完的奏章。赵高毕恭毕敬地侍立一旁,或许外人只看到他身为一介阉人作威作福,可是又有几人看到过此时的赵高呢?看来能够坐上位高权重的位置,不仅仅要善于阅人和工于心计,勤政上也是极辛苦的。

杨瑾行三拜九叩之礼,跪在距书案十步之外,等待始皇发话。可始皇坐在书案后一言不发,不知是在聚精会神阅读案卷,还是受头疼困扰,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杨瑾到来。杨瑾叩拜时,虽然不敢仔细观瞧始皇,但依稀看了个大概。

罩在宽大的玄色龙袍之内的雄伟身躯,一脸虬须蓬散,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乍一接触,犹如一双藏锋匣内的利剑,含威不露。只是他的鬓发胡须已夹杂缕缕银丝,而这却丝毫不显苍老,反而更增威仪。

“杨瑾?”始皇的声音终于从书案后传来。

“臣在。”杨瑾连忙收敛视线,高声回答。

“铸造金人一事,关系重大,”始皇虽然声音低沉,在清晰地在殿中回荡,反而显得更加嘹亮,“朕已遣禁军守卫,为何还会酿成惨剧?”

“事发蹊跷,目前尚无定论,臣不敢妄言。”杨瑾深深垂下头去。

“但说无妨。”

“诺!在臣看来,酿成甘泉山惨案,祸端恐与云中魔物有关。”杨瑾将甘泉山的变故从头至尾讲述一遍,又加上他的推测。

“方士已经回京,当问问他的建议,”始皇迷信仙术,对奇闻轶事倒也见怪不怪,“不过如你所说,凶徒既然都已授首,须尽快重启铸造工事。”

“诺!只是……”杨瑾犹豫了一下,想到始皇关心甘泉山工程,但据韩羽所说,明明那只是个幌子,难不成……那只是韩羽诳他的话?

杨瑾犹豫了一下,终于忍耐不住心中疑惑,说道:“臣闻听韩大匠所言,浇铸工程只不过为是惑人耳目,而真正的金人,是在骊山皇陵那边秘密铸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