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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申时末,淮安大关便由石码头放出一排船只,拦住大运河的河面,所有过往船只都得在此抛锚,等待第二天验货交税。往往待过关的船只能排有两三里路长,最繁忙时船队能排到五六里外。

等到第二天辰时整,拦河的船桥撤去了,督检带领“扦子手”、“钞户”以及夫役等上船检验。扦子手用带有刻度的扦子一量船只的吃水深度,载货量就脱口而出报给了督检。钞户则按专业分工工作,茶叶钞户验茶,绸布钞户验布,竹木、油麻、豆子、杂物等也有专人来验,如此这般,填出税单,收缴税金。

自从朱由检下旨,将通关商税改为三十税一之后,淮安钞关的税收虽是增长不少,但收税的过程也是纷争不断,很多商人对朝廷提高商税一事怨声不断。

这一日开关之后,大部分船只陆续完税放行,随着时间的推移,快到午时的时候,排队的船只数量已经逐渐减少。

就在这时,一艘官船从南面向钞关驶来,船头一面黑底白字的大旗迎风招展,上面绣着“扬州知府刘”五个大字。

官船前方尚有十余艘大小不一的商船、漕船在等待完税放行,这艘官船上却响起了锣声,锣声响过之后船上有人大喊道:“前方速速退让!扬州知府刘大老爷亲眷在船上!无关人等速速回避!”

今天负责监督扦子手检验货物的是钞关值日督检赵芳志,眼看着一天最忙碌的时候就要过去,时辰已是不早,他心里正盘算着下值后去板闸镇上的王家酒馆,叫老板做几个地道的淮扬菜,再来上一壶老酒喝几杯的时候,不远处传来的锣声和喊叫声将他拉回到了现实里。

“徐三,你去知会一声,叫那厮勿要吵嚷!不管是何人路经,都需排队等候!朝廷的税比谁都重要!”

赵芳志有些不耐烦吩咐道。

跟班徐三答应一声后,带着一名夫役从商船上跳到钞关的巡检船,指挥着船夫向官船方向驶去。

赵芳志之所以没吩咐排队的商船给官船让开通道,倒不是他清正无私、不畏强权,虽然他只是个从八品的职衔,但他是户部派遣下来的,属于户部直辖管束,与地方官日常里并无瓜葛。再说在京师里四品算不上什么高官,部里尚书侍郎这种二三品大员也是时常见到,时间长了也少了畏惧感,所以买不买地方官的账就全看心情了。

从辰时到现在忙碌了快两个时辰,加上天气炎热,他又想赶紧下值去吃杯酒松缓松缓,让那个破锣嗓子一叫唤,心情顿时变得糟糕起来。

徐三乘着巡检船很快来到官船一侧,他双手并拢口边成喇叭状,仰首喊道:“小人奉赵督检命特来告知船上贵人,请贵人且稍待,前方很快便可清出河道!”

他喊过之后,没过一会儿,官船的船舷边探出一颗头来,低头看着徐三大声问道:“还要等许多时候不成?船上的贵人可是要进京省亲,耽搁不得!”

徐三只是本地出身的帮闲,身为一个平民百姓,任何一个当官的都是他惹不起的存在,他陪着笑脸仰头答道:“这位爷,顶多再小半个时辰就可,请贵人喝杯茶略等片刻就成!”

船舷便那颗脑袋一晃不见了,显是回禀去了,徐三吩咐船夫架船围着官船绕了个圈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