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抬手让他坐下后开口道:“咱家问你,你在京师时日不断,也算交游广阔之人,你可知何等样人才会封爵?”
郑芝凤虽然来京日久,但结交的多是中下层官员,真正的重臣根本瞧不起海寇出身的郑家。郑芝凤拿着银子上门人家也不见他,所以他对很多朝廷规矩知晓并不多。
见郑芝凤茫然摇头,王承恩虽是心下鄙夷,还是耐心的讲给他听:“国初时太祖爷定下的规矩:非社稷军功不得封!现下京师内的侯伯,哪一个不是祖上在战阵上一刀一枪拼来的?自嘉靖爷起,你听说过有哪家文臣武将封爵之说?除了辽东李家因平灭辽东有大功封伯,其余一个也无!这回你该知晓你郑家此次封爵之荣了吧?流贼猖獗十余年,文臣武将浴血奋战下才将将平定,如此大功,你见有无封爵之人?”
郑芝凤这才真正知道皇帝此次对郑家确实是超等对待了,他急忙起身,面朝皇宫方向跪倒,重重磕头行礼。
王承恩等他行完大礼起身后摆手让他坐下:“皇爷此次开恩封爵郑家,此后你郑家便是与国同休的勋贵之家,只要大明在,郑家便可永享荣华富贵!”
郑芝凤又待起身行礼,王承恩不耐道:“你听咱家讲完!”
“卑下恭听督公教诲!”
“郑氏虽出身海商,但自郑芝龙一下尚存忠义之心,对皇爷还算恭谨!郑氏于海上获利虽丰,可终究是无根之浮萍;咱家知悉郑氏之打算,多年来银钱已是捞够,这才想着叶落归根,于陆地上寻着落脚之地后安享富贵;咱家是想告知你等:既是受了皇爷之爵位,从今往后就须得跟皇爷一心,勿要行那阳奉阴违之事,否则必有不忍言之事!甜水井胡同那姓李的小娃刚过了周岁吧?”
说到最后几句时,王承恩的声音变得阴狠起来。
郑芝凤的心脏陡然大跳几下,二月天里却是浑身汗出如浆。
甜水井一处宅院住着他包养的一个年方十六岁的别宅妇,去岁刚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儿子,郑芝凤将之视若珍宝,虽然他在福建也有妻儿,但对此子却尤为疼爱。为了防有心人探知,他托顺天府的户房书办给儿子落户时写的是李姓。
他知道京师人多眼杂,包养置办宅院都没用郑府之人,而是通过京师内的下九流一手操办的,本以为不会有人知晓,没想到早被东厂查的一清二楚。
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王承恩平庸的面孔如同鬼怪一般可怕,心念电转之间,他已经想到将王承恩等人全部杀死,然后立刻带着儿子坐船逃回福建,然后鼓动大哥反出明廷。但如果那样,郑家一年多的心血就白费了;况且他知道大哥的心思,多年来郑家积攒了千万贯的家财,大哥已经失去了雄心斗志,只想安享荣华富贵;自己若是做下如此大案,回到福建有何结局很难猜测。
郑芝凤慢慢起身,声音变得干涩嘶哑:“还请督公宽心,郑家上下对圣上绝无二心!圣上但有任何差遣,郑氏一门定会舍命去做!若有异心,定教我郑氏上下不得善终!”
眼见逼得人家发了毒誓,王承恩也是心满意足,这回算是把郑家彻底绑在了皇爷身上了。
“咱家听闻你喜文事厌武事,且极爱与各色人等打交道,究竟有无这等事?等你从福建回转,甜水井那家还是接到府上来吧,咱家侄儿王世勤收那小娃做个义子,该不会屈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