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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邦华奏道:“陛下之言确乎发人深省,据臣所知,许多举子终日埋首书中,对世情知之甚少。比如本地盐价几何?产盐之成本为几?成人一日需米面几多?一户之人年需多少粮食方能温饱?此等关系到千家万户之民生,方乃为官务必知晓之事。臣敢与人对赌,陛下且着人去街巷之中随意访问一名举子,其绝无可能知晓此等细节!在此等举子眼中,饱读诗书已是上等之人,所谓民生自有他人料理,某只管当官做老爷便是!要是这等人中榜后为官一方,可知其治下百姓处境究竟如何!”

殿中诸人都是对李邦华暗自生厌,心道:就好像你知道盐价多少是的,做官难道要如那些低贱胥吏一般才好?要是和市井小民一样,日日在田间地头、街头巷尾,那倒是什么都知道了,可做官还有何趣味?

崇祯大声赞道:“李卿说的好!这便是朕之忧也!朕以为,举子们四书五经已经熟记于心,用于修身已经足亦。接下来便该知晓与民生息息相关之事了!若是不知百姓之需、之忧,一旦中榜后放为州县主官,轻易便会被书吏衙役蒙蔽,给其上下其手之机会,最终惹得怨声载道,名声扫地!令朕可笑的是,众人皆自以为乃人中龙凤,结果却被大字不识之人蒙骗,难道不觉得是一种羞耻?就算为了读书人之荣誉,诸生也该自省才是!”

众人默然,虽然觉得皇帝的话有些偏激,但也有道理。只是皇帝话中似有瞧不起读书人的意味,所以众人并不支持,只有寥寥数人赞同崇祯的言语。

温体仁奏道:“老臣赞同陛下之言,可若以此为终止会试之理由,这让一干举子如何自处?但凡中举之人,皆是读书万卷、聪慧过人之辈,只不过其不符陛下选材之则而已。老臣以为,只要其放下诗书,改攻杂学,定会比那些胥吏之辈强出甚多!”

王应熊接道:“温阁老所言甚是,论头脑,彼辈如何能与读书人相比?诸生所缺只余实践耳!只要给其时日,臣相信其定不教陛下失望!”

刑部尚书熊汝霖奏道:“所谓经世之才也需磨练数十载方成,陛下凭一己之思,便要断绝众举子晋升之望,实与夫子诛少正卯相类!臣以为陛下还应给众举子一个机会为好!”

崇祯不耐烦的道:“何等机会?朕是苦思良久才有此论,诸生平日奉经书为圣典,岂肯放下身段做一些心中厌恶之事?此事休得再提!”

众人面面相觑,看来皇帝对只会死读书的书生们成见甚深,也不知是哪个奸臣给皇帝出的馊主意,这该如何是好?

温体仁出言道:“陛下,现下京师已聚集各地举子数百,且还有众多举子正在赶来。倘若陛下一意孤行,到时众人千辛万苦赶至京师,听闻春闱取消,要是闹将起来,恐惹天下耻笑,也会令千万士子寒心呐!”

崇祯身旁的李二喜嘀咕道:“闹起来怕啥?一群大头巾而已,锦衣卫一个百户所就能将他们全灭了!”

李邦华戟指大喝:“咄!你一个宦官竟敢出此恶语!读书人乃天下良心所在!倘若真要聚众,也只能好言安抚,岂能以刀枪相见!那与蒙元胡虏有何区别?!”

崇祯侧身一瞪眼睛喝道:“滚!”

李二喜乖乖地向一边避了避,低下头吐了吐舌头。这都是皇上教的,让他看准时机说出这番话。这个督察院老头真凶,刚才的样子像要吃人一般。

温体仁接着道:“老臣适才所言出自肺腑,还请陛下三思啊!陛下有何章程尽管提出来,但取消明年春闱之策确实不妥呀!”

崇祯板着脸道:“容朕想想再说!朕乏了,众卿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