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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奇瑜分析形势后做出了一个假设:蔓延于陕北的闯将李自成等人,数量并不多,可以专责陕西巡抚去对付;河南灵宝、卢氏一带的老回回、革左五营等上万人马,专责河南巡抚对付;总督洪承畴和五省总理军伍卢象升集中兵力,从东西两侧全力夹击高闯,凤阳巡抚、湖光巡抚、应天巡抚则从各自防线包抄策应,将高闯包围在中原腹地,一举将其重创或者歼灭。

但时过境迁,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了,现在不光是高迎祥、张献忠等势力越发强大,就连远在陕北延安一带的李自成也借机壮大起来,蝎子块拓养坤、张妙手等人也是四处游荡,攻陷防守力量薄弱的城池,获得人员和物资上的补给。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他只是凤阳巡抚,还是得圣上开恩给的,眼下他的职责就是如何在凤阳巡抚任上做出一番成就来。

他上任凤阳前,专门找在朝为官的同年了解过这里的情况,并从官方的各种能利用的渠道打听关于凤阳的消息,综合各种信息之后,陈奇瑜得出一个结论:凤阳是个穷地方,崇祯八年流贼焚烧皇陵后,这里更成了个火炉。

凤阳土地贫瘠,在江北各府中列于下下等,十年九荒;一遇灾荒,百姓就习惯了拖家带口外出逃荒,有人开玩笑说,南京城里十个乞丐有九个是凤阳的,这话虽然夸张,但凤阳人逃荒乞活已成为一种风俗。

人口的大量流失,但每年应缴的赋税并没有减少,连年累积下来数目惊人,官府却是催征不断,这些赋税就落在了还留在本地的百姓身上,留守的百姓交不起了,只能逃亡,这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崇祯四年南京礼部侍郎钱士升在奉命祭告皇陵后,向崇祯报告了凤阳的衰败景象:土地多荒,庐舍寥落,冈陵灌莽,一望萧然。他在奏本中希望崇祯能够给凤阳减负免征,崇祯当时正忙得焦头烂额,哪有心思顾及一府之地的好坏,直接就把钱士升的奏本留中不发。

陈奇瑜到任后,在对凤阳的情况大致了解后,与凤阳知府李启梅、巡按御史陈良谟一起,召集当地富豪士绅与会,商讨如何振兴凤阳之计,并言明已向朝廷上奏,请求减免凤阳赋税;当务之急便是趁冬季农闲时节,兴修水利,开荒拓地,收购耕牛骡马等牲畜,争取明年夏收能有个好的收成;但官府无钱,还请诸位士绅慷慨解囊,共度时艰;捐献钱粮多者,巡抚衙门会向朝廷上本,给捐资者国子监监生的名额,以示表彰。

与会的士绅不是致仕回家的朝官,就是家中有人在朝为官的家族,凤阳虽然是个穷地方,但这些人依旧通过各种手段谋得了不小的财富,利用天灾人祸之时,百姓为了活命,强迫百姓贱卖田地是士绅们惯用的手段,然后再将田地佃租给原来的主人,每亩收取十七的田租,致使凤阳所有的耕地,十之七八集中在了这些人手里。

至于被召集来的富商,也都与官场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上至各级主官,下至书吏衙役,都被他们的银子喂得饱饱的,可以说在凤阳这个地方,他们谁都不怕,巡抚大人又如何?不管巡抚有何指派,还不得靠下面的各色人等具体实施?如果巡抚的指令损害了大伙的利益,用最常用的拖字诀就能让大人焦头烂额,最后只能妥协了事。

但巡抚大人今日只是劝募,这也是历任新官必有的一个过场,大伙总要给大人一个面子,于是在一位四品致仕士绅的带领下,大家你五百,我三百的各自说出自己要捐输的数目,最后共募得白银三千两,粮食八百石,这已经是看在陈奇瑜昔日做过五省总督的面子上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了。

第八十章 困难

陈奇瑜久历官场,对其中的门道自是清楚无比,他也没指望能从这群自私贪婪的人身上得到多少,所以在捐输之后,对众位慷慨解囊的士绅们大加赞赏,表示会将各人捐助的钱粮所用之处张贴告示公之于众,让大伙的银钱花的明明白白,并且会上奏朝廷,表彰各位的义举等等诸如此类的官话,士绅富商们也纷纷对大人一心为民,清正廉洁的高大形象予以了充分的肯定,表示会紧密团结在巡抚大人周围,为共同建设一个富饶美丽的新凤阳做出应有的贡献。

大家心知肚明,说是捐输助民,其实这就是给巡抚的见面礼就是了,至于这批钱粮的去处,他们毫不关心,只要巡抚大人记得自己就行。

陈奇瑜以公事繁忙为由,谢绝了士绅们宴请,随后众人告辞离开了抚衙,李启梅和陈良谟留了下来。

陈良谟三旬左右,崇祯二年中进士,留朝在吏部观政,一年后任户科给事中,为人正直敢言,数次上本弹劾温体仁、王应熊、张志发等阁老重臣尸位素餐、窃居高位,被一众阁老视为刺头的代表性人物,与另一个以敢言著称的兵科给事中常自裕被喻为“柏台双壁”,在朝中的名气相当响亮,这次崇祯钦点他下到凤阳为官,自是有考察重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