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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润达知他心中所想,心里暗自鄙夷道:“老子吃肉,好歹让下面的人喝口汤,否则还有谁替我干活卖力?你老小子直接把锅给端走了,也活该手下人恨你!”

他不动声色继续笑着道:“刘兄说笑了,某好歹也是世袭后卫指挥使,与刘兄级别一样,职责相同,朝廷里也算同僚啊!刘兄就爱开玩笑,何时有空到我卫所视察一番,也让小弟和刘兄畅饮一番啊!”

刘辅国不想搭理他,甚至想把他的胖脸打肿,然后一脚踹飞他。

他没接张润达的话茬,直接往巡抚署衙走去,这时前卫指挥使孙作旺也已赶到,张润达上前热情的招呼后与他并肩走进衙门,各自的手下也都跟随进入。

众人进入署衙,只见前方大堂外两侧各站着八名身材高大地巡抚标营亲卫,一个个盔甲鲜亮,按刀肃立,目不斜视。各自寒暄议论的卫所诸人顿时鸦雀无声,感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让人战栗不已,刘辅国三人走在前面,神态也端正起来。

进入宽敞的大堂后,前端是巨大的书案,背后一座屏风遮挡住视线,下方两侧各有一排座椅,三名指挥使对视一眼,他们级别相同,无论怎么坐,都会有一人居于下手位置;张润达径直走到左手边第二把椅子上坐下,笑呵呵的道:“二位大人论年龄都比我大,小弟就不客气了!”

孙作旺还有点不好意思,刘辅国则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张润达上方的第一把椅子上,孙作旺坐倒了对面,其余人等按照级别做了下来,有些千户没有座位,只能站到各自上官背后。

众人坐下没等多久,一道响亮的声音响起:“巡抚大人到!”

只听一声清咳,身穿绯袍头戴乌纱,身形高大的孙传庭从屏风后转出,声色冷厉的扫视众人一眼后,径自坐倒书案后,庄元洲作为幕僚站到其身侧位置。

刘辅国等人起身聚到大唐中央,大礼参拜巡抚大人,孙传庭命他们起身,众人纷纷起身回到原先位子就座。

孙传庭沉吟一会后开口道:“本官奉皇命巡抚陕西,上任已有月余。来此之前对陕西之境况便略知一二,知晓此地流寇四起,民生凋敝,政令不畅,军纪废弛。到任以来,本官及一众随员,对西安周边府县以及卫所进行了明察暗访,以便于掌握更多民情;通过本官耳闻目睹及随员们的反馈来看,此地情况之恶劣,远超本官之想象!毫不客气的说,暗流涌动,民变即将爆发,一旦各种机缘凑到一起,关中之地将成为另一个陕北,河南!到时不光本官愧对圣上之信任委托,诸位眼下的富贵荣华也会烟消云散,甚至举家之性命难保!”

卫所诸人面面相觑,心道,巡抚大人讲这番话是何用意?陕西的确是流贼众多,但大都集中在陕北一带,且有官兵正在剿杀,至于民变,自己手下那帮穷军户,给他们是个胆子也不敢造反啊。府县之事更与咱无关了,咱是武将啊,民政之事自有文官处置啊。

孙传庭将众人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不禁冷笑一声,说道:“尔等皆知陕西乃流贼起家之地,可知是何其因?陕北之地,民风彪悍,自古就是各朝各代绝佳兵源之地。如今连年大旱,田地颗粒无收,百姓为了活命,卖儿卖女,甚至易子而食,实乃人间惨剧。如此境地下,某些脑具反骨之辈用心蛊惑,于是民变四起,饥民打破士绅庄园,攻下县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从一个朴实的农民,骤然变成了恶魔般的匪徒。地方官府为了不影响其前程,遮掩隐瞒,蒙蔽圣上及朝廷,待朝廷知晓真相后,贼寇已经兵强马壮,难以剿杀!”

卫所诸人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今天巡抚大人召集大家前来,说的这些都与咱们无关啊,咱们是卫所,兵不是兵,民不是民,过自己的日子而已。

孙传庭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太祖高皇帝驱除鞑虏,创立我大明以后,有感于养兵不易,所以仿李唐之府兵制,在各地建立卫所,屯田养兵,控扼要地,减轻百姓负担。卫所制自施行之初,其效显著,屯丁日常为农,战时为兵,以其田地出产养其兵,如果按制执行,天下自会太平无事。然而,现今卫所成了什么?成了某些人损公肥私,贪污克扣兵卒饷银,倒卖军资,甚至交通贼寇,侵吞公田及军户口分田,役使军户如猪狗,藏污纳垢之地!”

孙传庭声音严厉起来,目光冷冷的看着众人,卫所将官心道,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