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信的确伤心,但也只是伤心,还不至于意志消沉,性格大改。
皇帝的离去,还不及王直战死时带来的悲痛。
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对命运的变化有一种如同麻木的坦然。
这段时间里,田信只是在偏僻山中结庐而居,每日作画消遣时光。
直到有一天孟达从二百六十余里外的象邑赶来,孟达来时正下着一场小雨,道路泥泞湿滑,稀烂难行,爬山更是困难。
等孟达到田信所居的山坡时,已浑身泥染,半山腰有山溪冲刷的石子路,孟达搓着手上泥团,渐渐走近,见田信就在山溪源泉旁生火烹茶,悬吊的三耳小铁锅里茶汤熬煮成黑褐色,里面是鸡蛋。
田信见是孟达,只是笑了笑,这是个矜持的人,专程跑过来绝不是为了讲述什么大道理,或者要干什么事情。
这个节骨眼跑过来见自己……不需要说什么,姿态足够让朝野明白孟达的立场。
孟达不需要讲什么事情,可自己有话要讲,要借孟达宣扬出去。
毕竟,皇帝不在了,自己也是有安全顾虑的。
田信指了指面前的木桩:“子度公,观此处景色如何?”
孟达左右环视一圈,才落座:“荒山野岭,树木稀疏,杂草丛生,必多蛇虫之类,非是善地。”
“是呀,不是善地。”
田信用木勺舀浓茶,给孟达舀了一杯热气滚滚的浓茶,感慨不已:“我最初以为,这种地方可以开垦梯田,也能成为人烟密集之所。就如我那几处茶庄、茶山一样,能在山丘阡陌纵横。若是种植油菜,届时满山金黄,开始何等的心旷神怡。”
“走近其中,才察觉是恶地。”
岭南的平原地区都没有开发完全,更别说山岭地带,田信用脚铲出一堆褐红色烂泥,垂眉打量:“这种土壤,要向改造成肥沃黑土,非三代人,百年耕耘不可。我与子度公相识也不过五年,人生又有几个五年?”
褐色土、黄泥,不适应开垦、种植的土地实在是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