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刘封,也就是燕壮愍王的名声做考虑,也为刘备、帝室的名望做考虑,所以耿颌做下的事情,始终是个不曾流传、外泄的机密。
麦城北郊有一片栽植四年的桑林,田信在桑林亭等待耿颌,耿颌来时只穿素色粗麻短衣,踩着一双草鞋。
田信则是轻便不失威仪的乌纱翼善冠,穿圆领宽袖靛青粗帛衣袍,左手把玩七枚铃铛。
身后两侧站着谢夫、罗德,一个捧着宝弓来福,一个怀抱朱漆箭壶。
耿颌多看了几眼谢夫捧着的宝弓来福,回江都以来,没少听这张宝弓的传说,据说田信持此弓相隔三百步,一箭射杀广州叛酋,被土人敬若天神。
以至于每一支朱漆箭都会在箭簇上蚀刻,鎏金一个‘令’字。
一时见面,耿颌不知该说什么。
大家隐瞒他的罪行,是为了维护刘备的颜面;他没有逃跑,前来领死,则是为了维护燕壮愍王刘封的名誉。
名誉不受影响,燕王系三支小幼苗才能在今后受封王国,成为帝室强力亲藩。
田信盯着耿颌面容,对他无话可说,稍稍想了想:“自当年跌落城头以来,我就时常在想,若是擒斩曹仁,该是何等光景?不过……说句实话,没有季先暗箭伤我,也不会有我之今日。”
田信有些疲倦,也有所索然无味,将面前的冲泡好的一杯新绿清茶推给耿颌:“种种一切,皆赖季先。譬如汉之三恪,亦赖季先。陛下没杀季先,实教我意外。”
耿颌口渴,端茶小饮,面无愧疚之色,也没有其他情绪波动,不做回复。
田信见他无所谓的模样,只是摇头笑笑:“本以为季先心怀惭愧,看来是我想多了。多说无益,只是这么杀了你,今后没几个挂念、惦记的人,还真有些不适应。”
耿颌饮尽茶水,细细嚼着茶叶,品味其中滋味儿。眼睛一斜去看谢夫捧着的宝弓来福,问:“你这宝弓,怎么叫了这么个名字,像谯公主豢养的狸猫名儿,白白可惜这等神物。”
田信始终观察耿颌,没有放松警惕:“我年少时,家中有一土黄猎犬唤作来福,善擒兔,每出必有获。我又听闻江东浮屠道大兴,阐述轮回之理,这来福与浮屠道颇有渊源,有祝愿季先来世享福之意。”
耿颌只是挑眉,又扭头向右去看田信左侧的罗德和朱漆令箭:“虽受封三恪,按礼制,该用黑漆箭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