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他不追了。不仅不追,他还一扯缰绳就调转了马头。
拓跋浑上一次掉眼泪还是在十岁之前。瞧见从马上摔下来的他嚎啕大哭,他的阿爷只是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跟着对旁人说他这个儿子太过软弱。
在那之后,为了不做一个软弱的男人,拓跋浑再也没有哭过。
此时此刻,拓跋浑却是再次尝到了咸味。
马儿跑得这样快,马上的拓跋浑却甩不开刚才映入自己眼帘的一幕。他目力很好,所以看得很清楚:无香子根本就没有要抵抗的意思。这便是说,她是心甘情愿与那花木好在一处的。
在他耳边肆掠的风呼啸不停,这喧嚣却吹不走他眼眶里不断溢出的滚烫。
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卑微,好渺小。就像是一块宝石忽然发现自己仅是一粒微尘。
贺兰景与万忸于惇追了拓跋浑很久,他们是等拓跋浑主动降低马儿奔跑的速度才追上的拓跋浑。
“将军——”
“打完这场战,我便回平城完婚。”
劝解的话、安慰的话贺兰景还没能说出,拓跋浑就已经如此宣布道。
他口中的“这场战”说的是占领吐谷浑最后一片土地的战役。
此前因为叶棠的布局,拓跋浑不光拿下了西凉北凉南凉,还占据了草原上不小的版图。一旦能吞掉吐谷浑,拓跋浑的势力将会愈发壮大。
但凡拓跋焘不打算与拓跋浑玉石俱焚,被刘宋渔翁得利,他就不会再对着拓跋浑出手。吐谷浑将对整个北魏来说就是有这样的影响力。
“娶亡了国的宗室女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故作坚强地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所有表情,拓跋浑缓缓道:“佛狸伐作为人我不喜欢,但他是个好可汗。我愿意臣服于他这个可汗。”
“……”
贺兰景没有像万忸于惇那样朝着拓跋浑喊:“三思!”
他能理解拓跋浑的心情,也不想教育拓跋浑说什么“大业为先”。
拓跋浑从来只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并没有打算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与手足相残。是无香子领着拓跋浑走到了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高度。若是今后拓跋浑无法再完完全全地信任无香子,那他赶紧从无香子引导着他坐上的高位下来才能避免杀身之祸。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拓跋浑有立刻就想到这些的智慧。他大概只是本能地想避开委身于其他男人的无香子。
……不占着自己身居高位又是皇室宗亲去拆散无香子与花木,拓跋浑的这份高洁已非寻常人能有。
过去他总觉着自己是被派来照顾拓跋浑这个小孩子的乳母,如今他才发觉拓跋浑身上也有自己可以学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