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个两个贫民、十个百个贫民是没什么。可如果死去的贫民是几千人、几万人呢?谁去铲掉路上的积雪?谁去搬运每天都被扔出来的垃圾?谁去下葬堆积的尸体?”
“平民当然也可以去做贫民的工作。可不扑灭西班牙流感,去做贫民所做的工作的平民也会被西班牙流感所感染吧。到时候平民的工作又是谁来做呢?让染上西班牙流感的平民继续服-侍贵族们吗?还是说要血统高贵的各位自己下厨、自己打扫、自己修剪花园中的树木?”
“保护贫民就是保护平民。保护平民就是保护贵族。保护贵族就是保护国王陛下,保护这个国家。”
没有半分的畏惧之意,神色间却也没有不敬。叶棠就事论事,语速够快,但言词也够清晰。
“陛下也希望能作为一位明君流芳百世吧?我相信各位贵族也同陛下、同他们的祖先一样,希望能做被人记住其英名的贵族,而不是寂寂无名地被历史的洪流所淹没,最后什么都没能留下。”
“试想一下:现在民众们都受着看不见的死神的威胁,人人都担惊受怕,害怕死的下一个人就是自己。而这时候,贵族们主动伸出了援手,从看不见的死神手里保护了民众,民众们会怎么想呢?”
“——”
沉吟片刻,威尔逊大公对叶棠的话不置可否。
他承认,这位海德林夫人的话确实很有煽动力,他完全能想见贵族们被她的这番说辞所打动,肯稍微有所行动的模样。
但同时,从出生就被卷入宫廷事物的他也清楚沽名钓誉只是一部分贵族的爱好。贵族大多只看眼前,不会为了尚未发生的情况杞人忧天。说贵族是棺材里抓痒不知死活也好。总之不到人口锐减到贵族想雇佣仆人都雇不到的地方,只怕贵族根本不会在乎外面的一般国民都死去了多少。
真正能打动贵族的既不是什么人性之光,也不是什么流芳百世或是未雨绸缪。而是——
“其次殿下,您不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吗?”
叶棠的声音又飘进了威尔逊大公的耳洞里。
好机会?
威尔逊大公稍微感兴趣地抬起视线。
“这是我们卖人情给周边国家的好机会啊。尤其是赛兰公国。”
“土地面积极小的赛兰公国是纯靠贸易来发展的国家。赛兰公国本身的粮食产量让它无法自给自足,其他的产业、例如纺织业、重工业赛兰公国也很难发展。赛兰公国只有渔业相对发达,但赛兰公国周边的国家、比如我们奥斯纳布罗克在渔业上就不逊色于赛兰公国吧?所以赛兰公国的渔业其实并没有太强的竞争力。”
叶棠的书不是白看的。她花在看书上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意义。
“越是依赖贸易发展的国家越怕瘟疫。因为瘟疫的爆发会导致贸易线路被切断。如果不切断贸易线路,则贸易国家会在瘟疫的极速传播之下为瘟疫毁灭。”
以黑死病也就是鼠疫为例,历史上鼠疫曾在贸易往来频繁的君士但丁堡爆发,之后沿着以君士但丁堡为中心的贸易线路通过商船、水手侵入巴尔干半岛、北非、中东、耶路撒冷、佛罗伦萨、巴黎、伦敦……
其中君士但丁堡、巴尔干半岛、佛罗伦萨、热那亚共和国几乎因为鼠疫直接毁灭。许多村落直接绝户,大城市里每天光是死亡人数就超过一千。
赛兰公国只是一个小小的岛国。一旦春天到来,海运解禁,作为贸易线路中继点的赛兰公国就会迎来各国的商船。赛兰公国将变成罗布罗海上最大的感染源,也会是罗布罗海上受西班牙流感影响最大的国家。
不会马上杀死宿主的h1n1自此会开始它的大航海之旅,届时h1n1将在全世界遍地开花。细菌的高速分裂与快速进化会让这位瘟疫骑士无比强大,迎来浩劫的将不仅仅是人类……家禽、家畜、宠物,一个也别想逃。